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生死相許?!
如是這時,務必當知:
大家應該知道,「三界輪迴,流浪生死」即是凡夫境界,所謂的三界,是指欲界、色界和無色界,除了欲界有男女情愛,色界和無色界都是沒有男女情愛的。一般人習於情慾,無法脫離,便以為脫離情慾就是出世間,不知道這只是離開欲界愛,並沒有離開色界愛和無色界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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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方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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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覺電子報第39期
追求解脫的嘗試與困境
─向在田─
──從電影《臥虎藏龍》談覺知心相應的行苦
二○年代上海武俠小說家王度廬原著、李安導演的電影《臥虎藏龍》,在二○○一年第七十三屆美國奧斯卡影展,獲得「最佳外語片」、「最佳藝術指導」、「最佳攝影」及「最佳配樂」等獎項。除此之外,它還得到金馬獎、香港電影金像獎、英國電影金像獎、丹麥電影獎等等的獎項。在華語片中成就輝煌,是很難得的一部電影。
這樣一部叫好叫座的片子,當然有很多人替它寫影評。畢一帆〈當女人擁有那把劍……〉(畢一帆〈當女人擁有那把劍……〉2005/4/21擷取自
http://mypaper.pchome.com.tw/news/nanabee/3/340483/20010815163512/),是以女性主義的觀點來看待這部電影:
「臥虎藏龍」舊瓶裝新酒,把一個老套的武俠故事套上了新的時代感,傳統上,武俠小說中的人物,多是男人爭奪武林秘笈,盟主或是寶劍,現在換了個性別,由女人來搶寶劍,意義就大不同了!
從大俠李慕白交出青冥劍,想回歸平靜開始,一場江湖風暴,卻由看似柔弱的官宦之女玉嬌龍挑起;從盜劍、欺師、逃家、悔婚,到與俞秀蓮絕裂、挑戰李慕白,所有在傳統社會中被視為大逆不道的事,全被一個女子演盡了!
劍,象徵著權力;在弗洛伊德學說中,也是男人的性象徵;所以,如果將這些象徵意義放到這個故事架構中,其弦外之音與現今的社會現象相比,就顯得分外有趣了!
羽醇〈臥虎藏龍〉(羽醇〈臥虎藏龍〉2005/4/21擷取自
http://www.civilwind.com/big5/yuchun/yc010211.htm)一文,把焦點放在玉嬌龍和俞秀蓮之間的情結,觀察入微:
一個心高氣傲的少女真正需要的其實是一個能夠制服她的力量,一個能夠令她仰望的人。她表現出來的暴躁任性,有一部分是源於對這一種力量的模糊的渴望。……
當李慕白用一根樹枝制住了她的青冥劍,玉嬌龍知道她需要的那個力量便在她的面前。然而這一個發現,帶給她的只是更多的剪不斷理還亂的內心衝突……這說不出來的氣惱便只能從打鬥中發洩。
俞秀蓮畢竟是女人,有女人的敏感。她與玉嬌龍動手,似乎是被玉的任性激惱了。其實,李慕白更是一個隱隱的因素。但是這層顧慮是說不出來的,俞秀蓮一來與李慕白沒有正式名份,吃醋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吃,二來對一個小女孩子心有芥蒂也有失身份,這同樣說不出來的疑慮也只能在打鬥中發洩……
兩個女子打至中場,玉嬌龍的手指愛憐地撫過青冥劍身。俞秀蓮厲聲道﹕不許碰,那是慕白的劍!這一聲斷喝,道出了兩個女子的內心隱秘。此時的青冥劍,在她們眼中已是李慕白的化身。她們在爭一把劍,為的是劍後的那一個人。
陳玉珍〈臥虎藏龍中的師生關係〉(陳玉珍〈臥虎藏龍中的師生關係〉2005/4/21擷取自
http://www.taiwan123.com.tw/song/movie/movie19.htm),則討論其中的二段師生關係:
碧眼狐狸象徵的扭曲不健全的生命型態,她的教育目的是訓練一位「擁有」高超武藝的殺手……
李慕白象徵獨立自足的生命型態,他的教育目的是要琢磨術自存於內的正派傳人,發展出以性命相見、德術感化的師生關係……
成長歷程中需要良師引導。每個人的成長歷程中,因為身心的不斷變化和外在環境的多方刺激,每個人都得在成長中不斷面對自身內在的爭戰。當混亂、徬徨不斷交雜時,若有良師的引導可以減少許多無謂的挫折、減少許多無端的傷害。從玉嬌龍成長歷程來看,追求夢想和現實中的限制在她內心的翻攪,是需要有人陪伴、有人引導的。
還有許多影評,針對電影的技巧、手法等,做了種種評論。這些影評都有它們的見地,但對於整部電影「追求解脫得道的嘗試與困境」的主旨,卻未曾著墨──這未免是很遺憾的事。從什麼地方看出,這是電影的主旨呢?因為電影一開始,便是男主角李慕白的破戒、提早出關,而他生命的終結,則是由於煉神還虛的失敗。
俞秀蓮在李慕白生死關頭的時候說:「用這口氣,練神還虛吧!解脫得道,元寂永恆,一直是武當修練的願望。」更點出了整部電影的宗旨所在。
至於最後一幕,玉嬌龍縱身跳下萬丈懸崖,其實不是自殺,而是一種隱喻,典故當是出自禪宗的「懸崖撒手自肯承當,絕後再甦欺君不得」,象徵玉嬌龍繼承了李慕白的志業,放捨自我,得到最終的解脫。
《臥虎藏龍》最重要的人物當然是李慕白,他不但是俠客、英雄、修行人,也同時是一個男人,一個尚未擺脫世間情愛繫縛的男人。李慕白一個人扮演這許多角色,當然會有衝突,他必須有所抉擇。
他面臨的第一個衝突,是俠義道與情愛的衝突。他愛上了好友孟思昭的未婚妻俞秀蓮,而且這位好友是為了救他而死的。俞秀蓮也是一位女俠,與他彼此相愛,可是兩人都堅持要對得起孟思昭和那一紙婚約,以致白白的浪費了十年的歲月,甚至不曾向對方表白。
感情方面陷入僵局,李慕白企圖往修道方面獲致進展,可惜也沒有成功!失敗的原因,從他對俞秀蓮所說的話,可以看出端倪:
「這次閉關靜坐的時候,我一度進入了一種很深的寂靜。我的周圍只有光,時間、空間都不存在了。我似乎觸到了師父從未指點過的境地。」
「你得道了?」
「我沒有這種感覺。因為我並沒有得道的喜悅。相反的,卻被一種寂滅的悲哀環繞。這悲哀超過了我能承受的極限,我出了定,沒辦法再繼續。有些事……我需要想想。」
「什麼事?」
「一些心裡放不下的事。」
他們的對話很有意思,值得玩味。李慕白在靜坐中進入非比尋常的境地,但是他並沒有得道的喜悅,反而被無法承受的悲哀逼出定境。李慕白身為武當派第一高手、武林同道的精神領袖,經常為人主持正義,卻不敢突破無謂的教條,與相愛的人結為眷屬。市井小民不必理會那些上流社會的規矩,但是他卻被身分和名望所束縛,壓抑自己的渴望,這豈不是天大的悲哀?
然而,從另一角度來看,他卻非常幸運。怎麼說呢?從古至今一直有人將禪定的境界當做是悟道,所以俞秀蓮一聽到李慕白定境殊勝,便問他是否得道了。要是他沒有強烈的情愛執著,一旦證得殊勝的定境,難保不會誤以為得道。未證言證,稱之為「增上慢」。增上慢是很嚴重的罪業,李慕白自知未離愛慾,沒有得道的感覺,因而免掉增上慢的過失,這是他的幸運。
也許有人會問:「如果他證入的是沒有絲毫情慾的境界,是否即是悟道?」
大家應該知道,「三界輪迴,流浪生死」即是凡夫境界,所謂的三界,是指欲界、色界和無色界,除了欲界有男女情愛,色界和無色界都是沒有男女情愛的。一般人習於情慾,無法脫離,便以為脫離情慾就是出世間,不知道這只是離開欲界愛,並沒有離開色界愛和無色界愛。
那李慕白所證入的境界是什麼呢?因為他還沒有離開男女的情慾,所以不可能是初禪以上的境界,一定還在欲界的層次,可能是欲界定,也可能是初禪未到地定(簡稱未到地定)。
李慕白雖然是個英雄,但他既然沒有見道,又沒有證得色界、無色界的禪定,所以他實際上仍然是一個欲界凡夫,無法擺脫情慾,以及附屬於欲界的種種煩惱。他就這樣,終身憂患以至於死亡──在這方面,曠世英雄和庸碌小民,並沒有明顯的差異。
貝勒爺對這個問題便有著洞徹的觀見。他一聽到李慕白交出青冥劍退出江湖,便猜到李慕白真正的心意。
他對俞秀蓮說:「李慕白突然交出青冥劍,又退出江湖……莫非他向你暗示些什麼?」俞秀蓮靦腆的不敢承認。貝勒爺「嘿、嘿、嘿、嘿」乾笑了幾聲說:「面對情字,再大的英雄,也是莫可奈何啊!」
英雄所執著的事物,如名位、權勢、教條、意識型態……等,比市井小民所執著的酒肉美色更加的抽象,一旦身陷其中,也更難出離。未婚男女之間的情愛,本來是一件很自然的事,卻因為他們的英雄身分,變得棘手不堪。
寶劍,在武俠電影中,經常是名位或權勢的象徵,例如多年前鄭少秋所主演的《名劍》,最後一幕男主角從山崖上將寶劍拋入海中,即象徵對名位的看破與捨棄。
在本片中,青冥劍不只是名位,它還是生殺的權柄。在現實世界中,名位與權勢固有其炫人的表相,但其虛偽與殘酷,更令人怵目驚心,電影中便以「殺人不沾血」名之:
俞:「這是你隨身的佩劍,這麼多年來它一直都跟著你。」
李:「跟著我惹來了不少的江湖恩怨。你看它乾乾淨淨的,因為它殺人不沾血。」
位高權重的人整肅異己,不必自己動手,自有親信體察他的心意而執行,一旦輿情有異,亦有部屬背黑鍋。例如宋高宗要殺岳飛,是不需要開口的,只要稍微暗示一下,秦檜揣摩上意,自會奉旨行事。青冥劍的殺人不沾血,暗喻了權勢巍巍不可仰視的表象之下,暗藏了許多不可告人的罪惡。
李慕白交出青冥劍、退出江湖,象徵他自願退出權利鬥爭的競技場。他這麼做,不純然是為了愛情,多少也是看到名位虛偽與現實的一面。雖然如此,李慕白對名位的本質,其實不是完全的通透。這可以從他奪回青冥劍的過程中看出來:
李慕白看到玉嬌龍拿著青冥劍:「你是誰?青冥劍為什麼在你手裡!」
「你管得著嗎?」
「在下李慕白,青冥劍是我的劍。」
李慕白奪回青冥劍,愛撫劍身、入神舞劍,俞秀蓮全瞧在眼裡。
俞:「劍回來了,高興嗎?」
李:「失而復得,才知道對它還是有依戀。」
久習名位的李慕白尚且如此,未得名位之人,如何能洞視名位虛妄的本質呢?碧眼狐狸和玉嬌龍師徒即象徵名位的覬覦者。
同樣是名位的覬覦者,二人卻有絕大的差別。碧眼狐狸是出自邪見而不擇手段,玉嬌龍則是出於任性,胡鬧之餘仍有相當的分寸。這可以從以下的對話中看出來:
碧眼狐狸:「要是你真成為朝廷命官的夫人,你會憋死的,天份也埋沒了。來!我們師徒兩人一起走。」
玉嬌龍:「我走哪去?」
「哪都行!想幹什麼就幹什麼,誰想攔我們,就殺他個痛快,就連你爹也一樣。」
「你給我閉嘴。」
「這就是江湖,恩恩怨怨,你死我活。很嚇人也很刺激是吧?」
最後一句話,就是邪見──設定一種偏頗的世界觀和人生觀,以此作為放縱私慾的藉口和理由。由於邪見的緣故,碧眼狐狸先以美色引誘江南鶴,她沒想到入了房幃之後,仍無法獲得傳授,索性毒死江南鶴,盜走武當心訣。
比較起來,玉嬌龍便膽怯多了。她擔心連累家人,因而返還青冥劍。李慕白不架不擋,她並沒有趁機砍死他以求一舉成名,事實上她從頭到尾都不曾殺過人。她最任性的演出,是大鬧酒館的一幕,一邊揮舞青冥劍斬斷武林群俠的兵刃,一邊吟詠〈自我之歌〉(姑且名之):
我呀!我乃是……
瀟灑人間一劍仙,青冥寶劍勝龍泉;
任憑李俞江南鶴,都要低頭求我憐。
沙漠飛來一條龍,神來無影去無蹤;
今朝踏破峨嵋頂,明日拔去武當峰。
羽醇對這一幕延用老套的武俠電影模式,略有微詞:
這樣的武打片是有模式的……比如每一部武打片裡一定會有一個酒樓,酒樓一般是木頭做的打起來可以乒乒乓乓地碎掉,英雄在酒樓上獨酌的時候就會來一群烏合之眾,裡面一定要有一個拿禪杖的禿頭和尚、一個耍扇子的陰險書生、一個掄大鐵錘的魯莽漢子並其他各色人等,然後一場惡戰,熱鬧而不驚險,英雄纖毫無損拂袖而去,留下一群人在地上呻吟等等……
不過,這正是《臥虎藏龍》了不起的地方。日常生活的情節,什麼時候新鮮過?然而,其中卻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真相,難得有人注意到。英雄在酒樓大戰烏合之眾的情節固然是老套,可是那首〈自我之歌〉,把眾生沈溺於我相、因而有種種的造作追求,很鮮活的點出來,意義就整個不同了。哪個人沒有自己的〈自我之歌〉?哪個人不是百般的刻劃自我形象,因而建立違順境界相,於其中起於貪瞋造作呢?誰又能洞察自我的真相呢?
闖禍之後,無處可去,跑去找義姊俞秀蓮撒嬌,渾不在意自己不久前才剛誇口:「任憑李、俞、江南鶴,都要低頭求我憐。」乃至後來很決裂的說:「從今以後我認劍不認人。」她仍然沒有堅持到底。她所執著的,只是一個「我」。任性的她,對建構人生觀不感興趣,她只是憑感覺而活,所言所行多是遊戲之作,從沒打算貫徹自己的言語──這樣的人,當然不受後天見解的拘礙。
所以玉嬌龍很難理解俞秀蓮對那紙婚約的堅持:「可是你和李慕白誰也沒有錯啊!只怪那位孟大俠福薄。愛就愛了唄!」
俞秀蓮答:「我雖然不是出身於你們這樣的官宦人家,可是一個女人一生該服從的道德和禮教並不少於你們。」
俞秀蓮不是官宦人家,但她是一位女俠,公眾所矚目的對象,很難不理會這些無謂的教條。稍有名位的人,哪個不是如此?李慕白是公認的英雄,就更不用說了。
可是像玉嬌龍那樣,完全不理會教條,一味任性胡鬧,害得自己的心上人李慕白死於非命,又是情何以堪呢?人到底應該怎麼活,才能了無遺憾呢?
以唯識的名相來解說,玉嬌龍和羅小虎的任性,是末那作主,李、俞的理性,則是意識用事。末那識即是意根,又稱為第七識,唯識學說祂「恆緣現境、恆審思量」。末那「恆緣現境」這一點,很像心理學所說的「本我」,後者短視近利,只求立即的滿足。「恆審思量」,則是說末那識在每一個瞬間,都在判斷眼前的境界而作主,祂可以不理會意識的判斷,蠻幹一番,也可以接受意識的勸告,循規蹈矩,如果是屬於後一種情形,看起來就是意識用事。
這麼說來,即使是在意識用事的情形,本質上仍然是末那的判斷。可是,末那不是短視近利嗎?祂怎麼肯真的接受意識的安撫呢?所以,除了見道位以上的修行人以外,即使是最理性的人,其實也沒有真的放棄自我的企圖,大家都是不斷的在追求更有利的生存條件。理性發達的人,會以種種的美名做巧妙的包裝,掩飾自己真正的企圖。不但一般人如此,即使是大英雄也不能免除。這樣分析起來,不管是末那作主,還是意識用事,都是煩惱所纏的境界。
例如李慕白,為什麼想收玉嬌龍做弟子?
李:「這女孩……昨夜我見著她了。」
俞:「我就知道你會疑心。」
「她的心性需要約束,武藝更需要導正和進一步的修練。」
「她是官家的千金,不是我們這種江湖中人。慕白,這件事很快就會過去,你會殺掉碧眼狐狸,她也會安安份份的去嫁人。」
「她不是那種人,她應該到武當山來做徒弟。」
「武當山收女弟子嗎?」
「為她……也許破個例吧!如果不成,這姑娘將來恐怕成為一條毒龍。」
「這不關我們的事,她就要嫁人了,就算武當肯收她,她丈夫……這位當朝的翰林,恐怕也不會答應吧!」
表面上的原因,是她有武學天份,若沒有良師的調教,恐怕會為禍武林。但是,明眼的人都看得出,在冠冕堂皇的理由之外,更有男女吸引的因素。俞秀蓮心裡,亦是雪亮。只是李慕白不會承認,俞秀蓮的身分,也不方便點破。有關俞秀蓮的情結,羽醇的作品,已刻劃得極其傳神,此處不再細說。
講到這裡,該是點出片名由來的時候了!中國人看到臥虎藏龍,很容易想得到,所謂的虎,是指羅小虎;龍,則是指玉嬌龍。問題是:羅小虎和玉嬌龍只是配角,為什麼要用配角來做片名呢?
其實,龍虎並不是指特定的人,而是一種象徵,象徵末那識的愛慾衝動,這是偏於動物本能,而且力量強大,因此以龍虎名之。例如玉嬌龍在昏迷時,始終緊握著青冥劍不放,這說明人的愛慾衝動,其實不是意識,而是由末那識所主宰。意識在昏迷時暫斷,所以是「審而不恆」;而末那識的「恆審思量」,則使得祂在我們昏迷、沈睡時,仍然牢牢的執著於自我、保護自我的生存條件。玉嬌龍和羅小虎的任性,將愛慾衝動表露無遺;在李慕白與俞秀蓮身上,則是潛藏的。潛藏的衝動會以隱晦的方式影響我們,讓我們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甚至因而喪命隕身,以「臥虎藏龍」名之,豈不是很貼切嗎?
所以如此,就要談論到覺知心的本質了。覺知心所了別的,是變異的六塵境界,所以祂一直處於「忙煩」的狀態,此即是佛家所謂的「行苦」。以李慕白來說,他愛俞秀蓮,連閉關時也放不下,迫得提前出關,這正是忙煩。本來他已下定決心,要退出江湖,與俞秀蓮廝守終身,可是一聽到碧眼狐狸的下落,便重拾為師報仇的企圖,這也是忙煩。後來,他見到玉嬌龍,又興起收為弟子的念頭,這還是忙煩。
在俞秀蓮的身上,也一樣看得到行苦,不過她的情形,和李慕白稍有不同。李慕白是在了別境界中,變更自己的企圖。俞秀蓮則是被動的,在變異的境界相中,備嘗苦惱。除了行苦之外,又有壞苦和苦苦。我們的人生,就是這樣,在不斷的忙煩當中,經歷了生、老、病、死,憂、悲、苦、惱,乃至連李慕白、俞秀蓮這樣的大英雄,也不能免除。
《圓覺經》說:
云何我相?謂諸眾生心所證者。善男子!譬如有人百骸調適,忽忘我身,四肢絃緩,攝養乖方,微加針艾,則知有我,是故證取方現我體。善男子!其心乃至證於如來,畢竟了知清淨涅槃,皆是我相。
這段經文是說,能夠覺知的,即是「我」;即使是了知自己在清淨涅槃境界的,一樣是「我」!從這段經文,我們可以看出,李慕白無法解脫的原因了。因為他處理情愛用的是覺知心,乃至閉關求悟所認明的心,仍然是覺知心。覺知心必落於我相,而與六塵相應、與煩惱相應。
另外還有一個心,就是所謂的「本心」。這就要說到古寺比劍這一幕了。
李:「天份不錯,只不過你們對武當心訣的領略理路不正。你需要良師的調教,重理劍法。」
玉:「想當我師父?誰知道你是不是浪得虛名。」
「“李慕白”就是虛名,宗派是虛名,劍法也是虛名,這把青冥劍還是虛名。一切都是人心的作用。」
「別到了廟裡就說和尚的話,出招!」(玉嬌龍拔劍)
「那就快告訴我碧眼狐狸在哪裡。」
玉:「看招。」
李:「揣而銳之,不可長保。」
李:「勿助、勿長、不應、不辯、無知、無欲,『捨己從人』,才能『我順人背』。」
李:「教你一點做人處事的道理。」
(李慕白制服玉嬌龍)
「下手吧!」
「何必?你還要修練,修武德才能體會靜中之動的境界,才配得上用這把青冥劍。」
「你為什麼要教我?」
「我一直在想找一個徒弟,能把武當派的玄牝劍法傳下去。」
「你不怕我學會了,殺了你?」
「既為師徒就要以性命相見。我相信,碧眼狐狸未能泯滅了你的良心。」
「武當山是酒館娼寮,我不稀罕。」
李慕白雖然不敢承認自己悟道,但他對武當心訣,卻頗為自負,所謂的武當心訣,不單是劍法,其實也是人生觀和道德修養。道家的思想,不但形成宗教,還發展出高度實用的謀略、兵法和武術,這在思想領域中,若非獨門,也是極其罕見,不只在中國大放異彩,即使放在整個世界文化體系當中,依然是璀燦耀眼。
李慕白自己,將這段古寺比劍,解讀為「當日古寺留一步給你,是要見你的本心。」李慕白自以為已得本心,果真如此嗎?
玉嬌龍反駁道:「你們這些老江湖,怎麼見得到本心。」這句話罵得好!李慕白為了保持名位而犧牲情愛,本質上仍然是一種利益的交換,論其心行,並不比政客高明,竟敢誇口能見本心,未免荒唐!
我們再看看李慕白這位大英雄,臨終時如何表現吧:
俞:「慕白,守住氣。給我一點希望。」
「秀蓮!」
「別動氣!」
「生命已經到了盡頭,我只有一息尚存。」
「用這口氣,練神還虛吧!解脫得道,元寂永恆,一直是武當修練的願望,提升這一口氣到達你這一生追求的境地。別放下,浪費在我身上。」
「我已經浪費了這一生,我要用這口氣對你說……我一直深愛著你!」
(李慕白不支倒下。俞秀蓮哭泣、親吻李慕白。)
「我寧願遊蕩在你身邊,做七天的野鬼:跟隨你,就算落進最黑暗的地方,我的愛,也不會讓我成為永遠的孤魂。」
世間法的情愛,與出世間法的解脫得道,二者皆以失敗收場,一個大英雄就這樣白白的浪費了一生,讓人看了心頭一陣悲愴。從他的最後告白,也可以看出他是一個未斷我見的凡夫。怎麼說呢?因為他堅持情愛,認為只要有情愛,他就不會成為永遠的孤魂。而情愛是附屬於覺知心而存在的,覺知心已經無法免於忙煩,何況是情愛?情愛是欲界貪愛,存在的條件更加複雜,欲求情愛的永續,必定飽嘗愛別離與求不得之苦。江南鶴和李慕白二個修行人,都是死於九轉紫陰針,這九轉紫陰針,正是欲界貪愛的象徵。修行人不能斷捨欲界貪愛,欲求解脫得道、元寂永恆,豈非緣木求魚?
俞秀蓮在哀痛之餘,得到一個教訓:「無論你對此生的決定為何,一定要真誠的對待自己。」所謂「真誠的對待自己」,無非就是正視潛藏在自心中的愛慾衝動,給予它合理的疏解。這樣子,她會除去心理的防衛機轉,活得愉快些。可是啊,欲求解脫得道,畢竟不能單靠這個,否則的話,那些心理學家應該都可以「元寂永恆」了!
說了半天,一直在說覺知心的過患,講了一點「本心」,卻是誤會的「本心」。拈花微笑以來,這「涅槃妙心」到底是個什麼,始終是個千古難題。大家既找不到本心,又不能親證覺知心的虛妄性,只好隨著覺知心的境界,「六道輪迴,流浪生死」。
你看!玉嬌龍從武當斷崖,一躍而下,一副「無我」的樣子,多麼瀟洒!據說神仙會把她接住,並滿足她的心願。我懼高、膽子小,不敢跳斷崖,如果去跳游泳池,不知道能滿願嗎?「你想滿什麼願?」「喔!你是在問我嗎?當然是解脫得道,元寂永恆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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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尚有問題未決,建議是請樓主您、網友您當一心恭敬請示非常慈悲非常有智慧的正覺 親教師菩薩開示解說!(註:由於都是義工菩薩,所以請在共修時間洽詢,大致是周一至周五每晚約6點到9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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