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武靈王北略中山之地,至房子,遂之代,北至無窮,西至河,登黃華之上。與肥義謀胡服騎射以教百姓,曰:「愚者所笑,賢者察焉。雖驅世以笑我,胡地、中山,吾必有之!」遂胡服。
國人皆不欲,公子成稱疾不朝。王使人請之曰:「家聽於親,國聽 於君。今寡人作教易服,而公叔不服,吾恐天下議之也。制國有常,利民為本;從政有經, 令行為上。明德先論於賤,而從政先信於貴,故願慕公叔之義,以成胡服之功也。」公子成再拜稽首曰:「臣聞中國者,聖賢之所教也,禮樂之所用也,遠方之所觀赴也,蠻夷 之所則效也。今王舍此而襲遠方之服,變古之道,逆人之心,臣願王熟圖之也!」使者以報。
王自往請之,曰:「吾國東有齊、中山,北有燕、東胡,西有樓煩、秦、韓之邊。 今無騎射之備,則何以守之哉?先時中山負齊之強兵,侵暴吾地,系累吾民,引水圍鄗; 微社稷之神靈,則鄗几於不守也,先君丑之。故寡人變服騎射,欲以備四境之難,報中山之怨。而叔順中國之俗,惡變服之名,以忘鄗事之丑,非寡人之所望也。」公子成聽命,乃賜胡服,明日服而朝。於是始出胡服令,而招騎射焉。
五月戊申,大朝東宮,傳國於何。王廟見禮畢,出臨朝,大夫悉為臣。肥義為相國, 并傅王。武靈王自號「主父」。主父欲使子治國,身胡服,將士大夫西北略胡地。將自云中、九原南襲咸陽,於是詐自為使者,入秦,欲以觀秦地形及秦王之為人。秦王不知, 已而怪其狀甚偉,非人臣之度,使人逐之,主父行已脫關矣。審問之,乃主父也。秦人大驚。
趙王封其弟勝為平原君。平原君好士,食客常數千人。有公孫龍者,善為堅白衕異之辯,平原君客之。孔穿自魯適趙,與公孫龍論臧三耳,龍甚辯析。子高弗應,俄而辭出,明日復見平原君。平原君曰:「疇昔公孫之言信辯也,先生以為何如?」對曰: 「然。几能令臧三耳矣。雖然,實難!仆願得又問於君:今謂三耳甚難而實非也,謂兩 耳甚易而實是也,不知君將從易而是者乎,其亦從難而非者乎?」平原君無以應。明日, 謂公孫龍曰:「公無復與孔子高辯事也!其人理勝於辭,公辭勝於理。辭勝於理,終必 受詘。」
齊鄒衍過趙,平原君使與公孫龍論白馬非馬之說。鄒子曰:「不可。夫辯者, 別殊類使不相害,序異端使不相亂。抒意通指,明其所謂,使人與知焉,不務相迷也。 故勝者不失其所守,不勝者得其所求。若是,故辯可為也。及至煩文以相假,飾辭以相惇,巧譬以相移,引人使不得及其意,如此害大道。夫繳紛爭言而競后息,不能無害君子,衍不為也。」座皆稱善。公孫龍由是遂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