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秦牧文章作品兩篇

潮汐和船

船是平常不過的東西；然而也可以就是十分奇妙的東西。一個海灘，隻要有船，就不會令人成到寂寞了。好些海灘，原本是異常荒涼的。我到過一些孤懸海上的小島，那岩岸的景像，甚至可以說有些駭人；長涵了牡蠣和籐壺的互礁，像太古時代的怪獸一樣，蹲伏著、匍匐著。礁石上面，好似披著深褐色的毛毯一般，長滿了各種綠絨狀的、菌蕈狀的海藻；海螺背著堅硬的殼，在石頭上蠕動，或者，就像一枚枚螺絲釘楔死在木頭裡一樣，牢固地貼緊著岩礁。海上呢，五顏六色的水母盲目地漂浮普，仿佛是全無生命的東西一樣。遠處的浪潮鑲著銀白色的花邊，不斷地向海岸沖擊而來。越近岸邊，氣勢越猛；終於撞擊在岩石上，激起了飛濺的水柱和浪花，發出天崩地理、鼓震雷嗚一樣的巨響。這種偏僻小島的岩岸，和那些遼闊的、遊泳者雲集的細沙海灘的景像完全不可同日而語。它寂... See more寞、荒涼、原始、粗獷。在這種地，人有時會忘我地發生這樣的遐想；說不定在那塊岩石後面，會突然出現一個拿著粗石器、前額傾斜、口吻突出、日光迷憫、說話咿咿啞啞的原始人來。因為今天我們在這些最偏僻的角落裡看到的景，和幾萬年前、幾十萬年前我們的遠祖所看到的並沒有很大的差異。但是，無能怎樣荒涼的海灘，只要有一條船出現了，情形就突然改觀，這海灘再也不是那麼寂寞了。通過達一條船，它可以和其他陸地、和整個世界聯繫起來。有時，乘著輪船渡過重洋，到了海水藍得像墨，海豚像頑皮的小孩一樣毫不客氣地逐著輪船嬉戲的大洋中間，這時候，天蒼蒼，海茫茫，波濤洶湧，水天相接，偌大的輸船，竟像一件兒童玩具般在一大鍋沸水裡面簸蕩。四因看不到一點陸地的暗影，也看不到一隻飛鳥。突然，遠遠的水平線上一艘輪船駛來了，起初只是一顆黑點，越來越近，船的輸廓分明了，如果那不是一艘被懷著惡意者所操縱的船的話，兩隻輪船就會互相拉響汽笛致意了。這時，他也會像在荒涼的海灘上看到船一樣，威到熱鬧，感到新鮮，感到親切的友誼。

在一剎那間，對於人類文明的這種產物––船，突然湧起異常強烈的感情了。

船，像一根小小的鑰匙，卻能夠打開大鎖似的，它打開了海洋的門戶。

船，像閃電劃破了黑夜的長空一樣，它劃破了海洋的胸膛。

船紀錄了人類的勇敢、智慧、毅力和許許多多艱苦的鬥爭。

因此，本來是全無生命的船，人們却往往把它當做有生命的東西來看待。幾十年前，那些趁著季候風緊旁著海洋航線行駛、到南洋去的廣東的紅頭船，每一艘的船頭，都畫上兩顆圓瞪著的眼睛。這使人看來，仿佛就像是浮在海面的大魚一樣。在新加坡的通海的河漢裡，我曾經看過密密麻麻地麕集著這種瞪著眼睛的中國船，組成了奇異的圖案。好像每一艘船都和安徒生童話中的人魚一般，會講出一段英勇、瑰奇的故事。自然，現在的船是再也不髹漆這樣的眼睛了。然而當你看到一艘新船沿著滑板下水時，人們歡欣鼓舞燒著爆竹，在船頭貼著紅紙、扎著彩帶的情景；當你想到當輪船在航程中為死人舉行海葬儀式，圍著沉屍之處繞三個圈子的時候；當你想到在戰鬥和捕魚的時候，船隊可以配合得像一個人一樣；這時刻對於船，我們可能仍會像古代的人們一樣，覺得它「活起來」了。船仿佛成為世間的一種動物新種，而以操縱者作為它的腦子和心臟了。

2010-03-25 23:04:47 補充：
榕樹的美髯: http://www.yyxx1.sdu.edu.cn/zyk/xdwx/8/1.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