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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蘭德婁的怪誕劇 《六個尋找作者的劇中人》改編自其兩部中篇小說《一個劇中人物的悲劇》和《與劇中人物對話》的傑出劇作,但是這部戲劇的首演並不成功,或許羅馬上流社會一時還難以接受其運用荒誕手法對虛偽的現實社會的辯證展現與揭示。
然而, 6 個月後,《六個尋找作者的劇中人》在米蘭的公演卻獲得了極大的成功。接著,此劇又應邀在歐美各國連續公演,使皮蘭德婁的劇作從此獲得了世界聲譽。皮蘭德婁堪稱擅長運用“戲中戲”進行戲劇創作的藝術大師。
★一齣活生生的人間悲劇的展現
有一天,六個陌生人突然闖入某個劇場的排練場,自稱是某個劇本中的六個人物,因為作者拒絕演出,他們就來請求導演讓他們自己將戲出演。 在得到允許後,他們就在舞台上認真地扮演起自己的角色,也即表現出各自的身世和遭遇。這六個劇中人在原劇中分別扮演父親、母親、兒子、繼女、小男孩和小女孩。
出身卑微而又溫厚淳樸的母親與前夫秘書的私情暴露後被攆出家門,兒子被前夫送至鄉下撫養,懷著前夫女兒的母親與秘書重組了家庭,並為其又生下了一男一女。多年後秘書去世,家庭陷於極端貧困,繼女被迫淪為妓女。父親自把母親趕走後,“在家裡孤寂得像只無頭蒼蠅”,對寄養在外的兒子也“沒有任何感情上和理智上的聯繫”。 孤寂難熬的父親成了妓院的常客,一次正遇上了繼女接客,幸而母親及時趕來避免了一場亂倫悲劇。
萬分羞愧中,父親將母親和她的三個孩子以及鄉下的兒子都接回家,想重享天倫之樂。可是性格孤僻、沉默寡言的兒子既憎恨父親又鄙視母親;一度淪為妓女的繼女則變得玩世不恭;母親更是“時時刻刻感到痛苦”,始終生活在過去的陰影中不能自拔。因此,在這個家庭中還是沒有任何歡樂和幸福可言,親人之間只有冷漠。活潑的小女孩喜歡走出沉悶的屋子到花園裡玩耍,可是有一天,當她在花園的池塘邊玩耍時,不慎失足掉進水池,母親聞訊瘋狂地跑去時,小女孩已經淹死。
躲在大樹後面的小男孩眼睜睜地看著小妹妹溺死卻無動於衷,而後,他掏出手槍,了結了自己幼小的生命。六個劇中人的敘述與表演到此結束,這時舞台上又真的響起了槍聲,原來是演小男孩的劇中人真的開槍自殺了。眾人見狀,頓然驚慌失措,他們隱隱感覺到六個劇中人的演出已變成了生活的現實——一齣活生生的人間悲劇。而此刻的“繼女”卻發出一陣瘋子似的大笑,衝出了劇院。
★別具一格的“戲中戲”
1 、對固有界限的超越
《六個尋找作者的劇中人》中的六個人物在舞台上所表演的故事就是他們在現實世界裡真實的悲慘經歷,而在劇情的具體展開中,皮蘭德婁採取“由著劇中人物自己去處理各自扮演的角色”的旁觀態度,即讓每個人都以自己的觀點來表現悲劇,不進行邏輯加工,也不予以美化。這無疑是創作手法和技巧上的一種革新,也是藝術上的一種革新。
劇中人物想演出人間悲劇而尋覓不到作者,說明了現實生活中存在有難以用劇本表現出來和無法用舞台藝術表演出來的荒唐、怪誕的人生悲劇。 而皮蘭德婁對“戲中戲”的巧妙與恰當運用,亦使觀眾產生了“假作真時假亦真”的心理錯覺,劇中人物在舞台上演出的各種遭遇牽動著台下的每一位觀眾,似乎他們都成了審視自身命運和遭遇的劇中人的化身了。
2 、深刻的主題意蘊
皮蘭德婁的戲劇之所以具有強烈的藝術感染力,是因為他的“戲中戲”不只是—種舞台表演藝術,而是對戲劇與現實生活內在關係的一種挖掘,是對主題意蘊的生髮和拓深。劇作家通過巧妙構設關於“六個劇中人”的“戲中戲”,意在開掘荒誕不經的故事背後需要人們去思索的悲劇性內涵。
在《六個尋找作者的劇中人》中,“戲中戲”(相對於導演與演員們排演《各盡其職》的戲劇本事而言)向觀眾鋪敘了一個破碎、分裂的家庭中六個成員各自不同的痛苦遭遇,這個家庭後來雖然破鏡重圓,但再也不能和睦地生活下去了,屢屢呵斥……這個家庭最終迎來的是家破人亡的悲劇。
皮蘭德婁借助筆下的“戲中戲”、滑稽荒誕的故事,深刻揭示出第一次世界大戰後意大利畸形混亂社會中現代人的精神沉淪,在這樣的社會裡,包括家庭親屬成員在內的整個社會人際關係都受到了嚴重扭曲和異變,人與人之間彷彿隔著一堵堅厚無比的玻璃牆,橫亙著一片茫茫沙海,難以甚至根本無法理解、溝通,彼此孤獨、隔絕乃至於相互敵對、仇視。這使得皮蘭德婁的戲劇具有了深刻的思想性、鮮明的時代感和強烈的社會性。
這與當時在戲劇界風靡一時的鄧南遮所宣揚的無節制地追求“歡樂”和“享受”、美化驕奢淫逸的唯美主義無疑是針鋒相對的。皮蘭德婁的戲劇有 28 部改編自其創作的小說,且多取材於日常生活中的真人真事。皮蘭德婁以其卓越的藝術風格和創作技巧,大大豐富、充實並發展了他在小說創作中所展現的主題,創作出一部又一部富有生命力的劇作,使受到窒息的意大利戲劇藝術在法西斯統治時期出現了別開生面的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