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誌異 <阿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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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誌異 - 阿寶譯文:
粵西有個叫孫子楚的人，是個名士。生來六個手指，性格迂訥，口齒遲鈍，別人騙他，就信以為真。有時設宴，坐上有歌伎，他就遠遠看看走開。有的知道他這樣，故意引誘他來，讓妓女偎狎逼他，他便臉紅脖子粗，大汗淋漓，因此共同取笑他。有的描繪他的呆狀，互相傳播，並說污衊人的話，起外號“孫痴。”
城裡有個大商人，富比王侯，親戚也都是顯貴官僚。有個女兒叫阿寶，美貌絕倫。天天選女婿，大戶人家的兒子爭相送去求婚禮物，可是商人都不滿意。孫子楚這時剛喪了妻，有人乖機戲弄他，勸他去求婚。他想也沒想，就聽從了別人的話，求媒婆去說親。商人早就聽說了他的名聲，嫌他窮。媒婆將出來時，剛好遇到阿寶。阿寶問誰來求婚，媒婆告知是孫子楚。阿寶戲弄地說：“婆婆回去告訴他，他砍去他的第六個手指，我就嫁給他。”媒婆回去告訴了他，孫子楚說：“不難！”媒婆走了，他用斧子自己砍斷了手指，疼痛鑽心，雪溢滿地，幾乎死去，過了數日才能起來。去見媒婆拿出手指來教她看。媒婆大吃一驚，忙去告知阿寶，阿寶也大吃一驚，隨後笑著說：“請他再去了痴病。”他聽了，急忙分辨說自己不癡，可沒人聽他分辨。他轉念一想，阿寶也未必是美如天仙，怎麼把自己的身價抬高到那樣。這麼一想，便把求親念頭冷下來了。
這年正趕上清明節。按當地風俗，這天婦女出遊，輕薄少年，也結對隨行，隨意品評。孫子楚同社的幾位好友，強邀他去。有的嘲笑他說：“不想看看你的意中人嗎？”他知道是別人戲弄他，然而受阿寶的揶揄，也真想看看阿寶是什麼人，便欣然隨眾人去找。遠遠見有一阿寶在樹下休息，一群惡少年圍成了卜去。眾人說：“這便是阿寶。”他走過去一看，果然是阿寶。仔細一看，果然娟麗無比。一會兒，人更多了，阿寶起來快步走了。眾人興高采烈，評頭品足，欣喜若狂。只有孫子楚默默無語。等眾人到別處去了，回頭看他，見他還在原地痴癡呆呆的站著，招喚他也不回應。眾人拽他說：“魂隨阿寶去了吧？”他也不回答。眾人因他素來迂鈍，所以也不以為怪，有的拉他，有的挽著他回來了。
到了家便倒在床躺下，終日不起，昏迷如醉。招喚他也不醒。家人懷疑他掉了魂，到野外去招魂，也不生效。用力拍他問他，他卻朦朦朧朧的說：“我在阿寶家。”等細問他，又默默無語。家人驚慌迷惑，不知怎麼回事。
當初，他見阿寶走了，心裡不忍捨去，覺得自己身子隨她走了。漸漸的依傍在她的衣襟間，別人沒有看到，於是就隨女郎回去了。坐著、躺下，都依偎著她。夜裡就與阿寶一起睡，兩人親親熱熱。可就是覺得肚裡餓得慌，想返回家，可迷了路。阿寶每次夢裡與一個男人睡覺，問他姓名，他就說：“我是孫子楚。”心理奇怪，可又不敢告訴別人。孫子楚躺了三日，氣弱游絲，像要死去，家人很害怕。託人婉轉告訴商人，想到他家去招魂，商人笑著說：“素無交情，不相往來，為什麼來我家招魂。”家人一再哀求，才允許了。
巫婆拿著他原來的衣服、草席子急忙到商人家去。阿寶問他們緣故，聽說後極為驚懼，沒讓他們到別處去，直接引到自己的室內，任他們招魂而去。巫婆回到孫家門口，孫子楚已經在床上呻吟了。等醒了，阿寶室內的香奩什具，什麼色，什麼名，歷說無誤。阿寶聽到，更加害怕，暗裡感他情深。
孫子楚能起床下地，整天獨坐凝思，好像什麼記不起來。每天去打聽查阿寶的動靜，朌望能見上阿寶一面。浴佛節，聽到阿寶將去水月寺燒香，於是早晨去路旁等候，把他的眼睛都望穿了。太陽過午了，阿寶才來，從車中見到孫子楚，用纖手掀開簾子，目不轉睛的望著他。他也動了情，跟著她的車。阿寶忽然叫僕人來問他的姓名，他殷勤的自答。魂魄更加神馳，車子走了，才回家。
孫子楚回來以後，舊病又反了，昏昏然不吃不喝。夢中就喊着阿寶的名字。每每自恨靈魂不能像上次那樣到阿寶家裏。孫家當時養了一隻鸚鵡，忽然死了。=孫家的小孩子拿着它在床上玩弄。孫子楚想，如果自己是鸚鵡，展翅可到阿寶屋裡。心正想著，身子已經飄飄然像鸚鵡樣遂然飛去，一直飛到阿寶臥室。阿寶高興的撲到它，綁上它的腿，餵牠麻子。他大聲說：“姐姐不要綁，我是孫子楚。”阿寶大為驚駭，忙解開繩子，見它也不飛走。阿寶對着鸚鵡禱告說：“你的對我一片情深，我已銘記在心，但現在已經人禽兩異，我們怎能成婚？”鸚鵡說：“我能在你身邊，已經心願望已滿足了。”別人餵牠不吃，只有阿寶餵牠，牠才肯吃。阿寶坐着，鸚鵡就落在她的膝上；阿寶躺下時，它就倚在床邊。這樣過了三天，阿寶十分可憐它，暗裡叫人偷看孫子楚，回來說他僵死在床，已經斷氣三天了。但心頭還未涼。

2008-12-22 17:32:46 補充：
阿寶又立即祈禱說：“若然你能再世為人，我就是死了也跟從。”鸚鵡說：“騙我！”阿寶立即發誓。鸚鵡側著眼看她，像在想什麼。一會兒，阿寶裏腳，脫鞋在地下，鸚鵡猛然下床，叼著鞋飛走了，阿寶急忙叫它，鸚鵡已飛遠了。

2008-12-22 17:33:27 補充：
阿寶叫僕人去探聽孫子楚的動靜，回來說孫子楚已經醒了。家人見鸚鵡叼繡花鞋飛進來，落在地上就死了，正在奇怪時，孫子楚馬上甦醒了，接著找繡花鞋，眾人不知緣故。正好僕人己到了，進來見孫子楚，就問鞋放在什麼地方？”孫子楚說:“這鞋是阿寶給我的信物，請替我轉告你的小姐，小生不敢忘她的金諾。”

2008-12-22 17:34:02 補充：
僕人回去告訴阿寶，阿寶更加奇怪，因此故意讓婢女們把此情向母親洩露。阿寶的母親細問準確後，才說：“孫子楚名聲不錯，只是像司馬相如那樣貧寒，我們選擇了女婿這麼多年，死怕要被那些顯貴們作笑話。”阿寶因繡花鞋的緣故，誓不嫁別人。

2008-12-22 17:34:41 補充：
她的父母只得答應了她。立即派人告訴孫子楚。孫子楚聽到這消息後，非常高興，病頓時就好了。商人打算讓孫子楚入贅他家。阿宝說：“女婿不能久居岳父家，何況他家又貧窮，住久了更被人輕視。

2008-12-22 17:35:17 補充：
女兒既然答應了這親事，就算日後住草棚，吃野菜也心甘情願。”孫子楚於是親自迎娶阿寶成禮，兩人相逢歡喜像是隔了一個世紀。

2008-12-22 17:35:45 補充：
從此孫子楚得了阿寶家中嫁妝，增加了不少物產，可是孫子楚書呆子，對治家理財一窍不通。阿寶善於經營，家中之事都不用孫子楚擔心。過了三年，家裡更加富足。孫子楚忽然得了糖尿病死了。阿寶哭得很傷心，眼淚哭得看不見東西，以至不吃不睡，勸她不聽，乘夜裡還打算上吊，幸好被婢女發覺，急忙救下來，可是最終也不吃東西。

2008-12-22 17:36:21 補充：
孫子楚死了第三天，召集親朋要葬孫子楚。正要封棺時，忽然聽到棺材中有呻吟聲，打開一看，見孫子楚已經復活。自己說：“死後見了閻王，閻王因我生平誠樸，命我部里當部曹。忽然有人說：“孫部曹妻子快到了。 ”閻王翻查生死冊說：“她不該就死。 ”

2008-12-22 17:37:04 補充：
有人說：“她三天不吃飯了。 ”閻王回答說：“感你妻子節義，暫且賜你再生。 ”因此派人用馬送我回來。”從此孫子楚的身體漸漸好了。考試日期將近，孫子楚進京考試入場前，有些少年戲弄他，一同擬了古怪的七道題，把他引到僻靜處，對他說：“這是走偏門所弄得的試題，鄭重地送給你。”

2008-12-22 17:37:34 補充：
他信以為真，晝夜對題琢磨答案，並制定七篇八股文，眾人暗裡取笑他。當時考官想到原來的題有舞弊的，故意特選七道偏題，這七道偏題正好相符孫子楚預備的，因此孫子楚中了頭名。第二年中了進士，官授翰林。

2008-12-22 17:37:56 補充：
皇上都聽過他的特殊怪異，於是召見了他。他詳細啟奏，皇上大為高興，皇后召見阿寶，賞賜豐厚。
異史氏說：“一個人若性情痴呆，可他意志堅，所以讀書人痴呆的文章一定是出色的；手藝人痴呆的技藝一定精湛，世上那些一事無成的人，都說自己不痴不呆，可為了嫖賭而傾家蕩產，難道是痴呆的人幹的事嗎？由此可知，聰明過份的人才是真正痴呆，那孫子楚哪裡是痴呆呀!”

2008-12-22 17:38:22 補充：
世上集數性格痴的有十種人: 有一地穴多的銀兩，卻吃的很差(比喻守財之人，就算有很多金錢，也是一毛不拔) 。有來客來時就誇讚自己的兒子如何聰慧。過分溺愛自己的孩子，放縱不加管教。忌諱自己所得之病，不願別人知道。出錢引誘他人去嫖(這裡賺是哄騙的意思)，私下去宴會誘使他人賭博。僱請別人寫文字欺騙自己的父母兄弟。親父及親兄弟也清楚地計算。對家人善用機智巧妙，不是真心善對。喜歡學生們善於賭博，卻不悲反樂。

2008-12-22 17:38:42 補充：
忌諱自己所得之病，不願別人知道。出錢引誘他人去嫖(這裡賺是哄騙的意思)，私下去宴會誘使他人賭博。僱請別人寫文字欺騙自己的父母兄弟。親父及親兄弟也清楚地計算。

2008-12-22 17:38:57 補充：
對家人善用機智巧妙，不是真心善待。喜歡學生們善於賭博，卻不悲反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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