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這位人力車夫,我想起幾年前的一日:我從學校裏剛要動身歸家,忽落着雨,我沒有穿革履,又沒有見着人力車,只得借了一把傘脫了鞋襪,赤足回家。我的母親知道了,急忙叫人燒水給我洗腳,並且囑咐我以後不可以再這樣做。現在他在冰冷而且很深的水中走着,為什麼他的母親又不阻止他這樣做呢?
「你有母親嗎?」我不知不覺地就說出這句話。「先生,我有母親,她現在家裏。」他居然不遲疑地答應說。「她愛你嗎?」「她很愛我。」「那為什麼她還讓你在雨天裏拉車,讓你赤足在冰冷的水中走着呢?」「先生!我們窮人無論什麼苦的事都要去做,赤足在冷水裏走,算得了什麼事?我已習慣了,不要緊的。下雨為什麼不能拉車呢?我的母親今天看見這樣的大雨,本不要我走的;但是今天我不出來賺點錢,明天又有什麼錢來買米呢?我今天出門的時候,她還叫我早些回去,說只要把明天買米的錢賺夠就成了。今天雨落得這樣大,街上的行人都很少,不知能不能賺夠呢?」他的聲音裏帶着失望了。
「這時還早得很,不要緊!」我說了這句話來安慰他,但是他並沒有喜色。他這時似乎說高興了,又接着往下說:「我家裏還有兩個妹妹,一個兄弟,年齡都不大。我的父親是去年三月死的,他也是一個車夫,有四十多歲。他又吃鴉片煙;他原來本不吃,自從前年大病剛好後才吃的。母親曾經勸過他,他說若是不吃,就沒力氣拉人力車了;我母親只得由他。起初癮還小,後來卻大了。所以時常錢不夠用,他每天從早晨出去,一直拉到夜裏二更的時候才回來。後來得癆病死了。我當車夫正是他死的那年。那時我才十八歲,今年十九了。我的母親本可補點衣裳,但是她前幾天得病,今天還沒全好,這幾天就靠我一個人賺錢來供家用了。」「你一天賺的錢夠用嗎?」「有時不夠用,那就只有吃稀飯了,一個月裏總有六七天要吃稀飯,先生!你沒看我這樣的瘦麼?」「你讀過書嗎?」他剛說到這裏,我忽然說了這句話。「我讀過幾個月,因為沒有錢就沒有去讀了。我讀了一本三字經。千字文也讀了小半本。我想若是多讀幾年書,那我就可以當師爺了。現在也不來拉人力車了。唉!這也是我的命該這樣的。我不曉得我前世造了什麼孽?菩薩罰我來受這樣的罪。我想我死了還要好些,免得生着受活罪。……不過我死了,我的母親又靠着誰人來養活呢?還有兄弟姐妹呢?……」
聽到這裏,幾乎要哭了。或者可以說我簡直被他的話所佔有了。我心中只是憤怨,只是悲哀,只是憂愁。我覺得他很可愛,雖然他每天的生活只有苦痛,但是他的心是很純潔的;決沒有害人利己的思想在他的心內藏着。他比那些戴着假面具的惡魔至少總要好一百倍吧!我對於他只有崇拜。我幾乎要發狂了。
1. 第一段寫了什麼事?
甲. 母親不讓作者當車夫的事。
乙. 母親不讓作者淋雨的事。
丙. 母親不愛車夫的事。
丁. 母親不愛作者的事。
2. 判斷下列陳述:
人力車夫的母親︰
不心疼孩子;
強迫車夫多賺一些錢回來。
甲. 正確。
乙. 錯誤。
丙. 部分正確。
丁. 無從判斷。
3. 判斷下列陳述:
人力車夫本是大戶人家,後來衰敗了;
後來,人力車夫當了師爺。
甲. 正確。
乙. 錯誤。
丙. 部分正確。
丁. 無從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