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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攘外必先安內”,對其本身語義首先應有一個清晰瞭解。單純從語意來分析,“攘外必先安內”的基點是強調先安內,將安內擺到首要位置,以安內為攘外的必要條件;同時,也未否定攘外的必要性,將攘外懸為政策的基本目標。汪精衛在回答人們對該口號的責難時,曾振振有辭地從語意上辯解:“攘外是目的,不是手段。若以為必攘外,然後可以安內,那無異以攘外為安內的手段了。”(2)也就是說,先安內的判斷,是和攘外的目標相聯繫的,要攘外必須先安內,攘外是目的,安內是基礎。
當然,單純的語意分析不能包容複雜的歷史內容,“攘外必先安內”的語意提供了一種基本判斷。
“攘外必先安內”,並不是蔣介石的發明,在中國歷史上其源有自。當內外交困,面臨重大統治危機時,歷代統治者為應付危機、維護統治,常常以安內為中心,“安內”“攘外”並舉。南宋朱熹在農民起義和金兵入侵的雙重壓力下,就提出過先“安內”後“攘外”的方案;清王朝在內外交迫時,也以“滅發撚為先,治俄次之,治英又次之”為方針。兩者間,雖然背景、重心、內涵不盡相同,但鞏固自身,再求對外的思路則是一致的。事實上,從統治者本身利益看,安內是維護統治的基本企求,是永恆的、必然的;而遇到強大外敵入侵並危及其自身统治时,攘外也势在必行。
從歷史的事實看,起碼就統治者的判斷言,“攘外必先安內”是建築在外敵尚不對其統治構成致命威脅基礎上的,只有這樣,才會有先安內的時間,也才有可能以安內為攘外的準備。在存在選擇可能的背景下,他們談論攘外安內,或以安內為攘外之基礎,或以攘外為安內之號召。而從一般意義理解,鞏固自身,安定內部,是抵抗外侮的必要條件,往往更具迫切性。在多數情況下,他們通常會選擇先安內,後攘外,形成所謂“內亂不已,外敵不寧”、“團結內部,一致對外”的基本思路。而在外敵壓迫尚不急迫,國內政治又需借重民族精神時,他們也有可能在一定的範圍內作出以攘外為安內之號召的選擇。
蔣介石對“攘外必先安內”的使用,就前後經歷了兩種不同背景。他最初提出“攘外必先安內”,基本是屬於後一種情況。1929年,蔣對全國形式上的統一剛剛完成,當時,內有地方勢力環伺於側,中共武裝崛起四方;外有不平等條約的重重枷鎖及日本等列強虎視耽耽,1929年下半年,中蘇又在中東路問題上發生爭端。內外交困之下,蔣開始屢屢以“反帝”、取消不平等條約為辭,將攘外和安內問題並提。7月,他數次發表講演指出:“不平等條約已成為全國惟一之敵視,我們奮鬥以求達到,固非難事,惟有一最大前提,即應永久擁護國民政府,俾有中心力量。”
(1)“吾人前半期革命,物件為軍閥,後半期為帝國主義,軍閥惡貫滿盈,吾人只須以破壞工作,表示民眾力量,即可打倒,但對抗帝國主義,非培養真實力量努力建設秩序,並示人以集中統一之實際不可。”
(2)這些話,針對不平等條約及日本等帝國主義國家的侵略,以“集中統一”、“建設秩序”為抵抗外侮的“最大前提”,和歷史上的“安內攘外”主張若相契合。
此時,蔣介石雖口頭上將安內與攘外並舉,但內心對攘外並無決心和成算,或者說,對外部壓力的估計並不嚴重,判斷外敵尚不對其構成致命威脅。中東路事件甫一發生,他就指示張學良:“即使其來挑釁,則我軍應照集中於預定之防禦線暫取守勢,萬不可在邊境與之對抗。”
當時蔣介石所說的“攘外安內”,和人們更熟悉的30年代其大力強調時的內涵不盡相同。此時,安內對象包括共產黨,但主要是針對反蔣的地方實力派;攘外則包括所有以不平等態度對華的國家,最主要的又指蘇俄和日本。攘外安內,安內是絕對的中心,並以武力為基本訴求。與安內相比,攘外還只是虛晃一槍。對蔣而言,外部壓力既還沒有迫切到威脅其生存的程度,應付內部反對派又確須打出對外的旗幟,因此,攘外的宣傳意義遠大于實際作為。這時其“攘外必先安內”口號和歷史上以攘外為安內之號召的做法更為接近。
蔣介石再次提出“攘外必先安內”是在1931年夏,當時,國內、國際形勢再趨緊張。由於蔣介石不斷加強對中共武裝力量的進攻,國共內戰愈趨激烈;看押胡漢民引發的甯粵之爭也愈演愈烈,大有再起武力衝突之勢;再加上當年長江流域爆發百年一遇的大洪水,千萬災民流離失所,政府焦頭爛額。同時,日本對東北的壓迫日甚一日,萬寶山事件和中村事件接連發生。蔣介石自稱當時“天災人禍,怵目痛心”,“外侮紛來,內亂頻乘”。
局面岌芨乎又有失控之勢,嚴峻的內外危機又一次使蔣介石想到“攘外必先安內”。7月23日,他通電全國強調:“赤匪軍閥叛徒,與帝國主義者聯合進攻,生死存亡,間不容髮之秋,自應以臥薪嚐膽之精神,作安內攘外之奮鬥。”他認為:“此次若無粵中叛變,則朝鮮慘案,必無由而生,法權收回問題,亦早已解決,不平等條約,取消自無疑義。故不先消滅赤匪,恢復民族之元氣,則不能禦侮,不先削平逆粵,完成國家之統一,則不能攘外。”這時之安內,主要已是對中共而言,反對派武裝退居其次;攘外則針對日本、蘇俄及對華有不平等條約和各種侵略行為的國家,主要又針對日本。安內攘外,安內仍是核心所在。
總體而言,九一八事變前,在中國尚未遭受大舉侵略的背景下,“攘外必先安內”並不具有強烈的針對性,其實際意義和影響均較有限。攘外基本限於口號宣傳,尚未真正落到實處。蔣介石重提“攘外必先安內”後一個多月,日本即乘中國“內部仍紛爭不已,對滿洲問題恐難作出強烈反應”。日本之發動九一八事變,這對蔣介石武力安內政策不啻是一大諷刺。
隨著形勢的變化,“攘外必先安內”已經具有了不同的意義。“九一八”前,將攘外懸為未來的目標還頗能引起人們的同情與期盼,而“九一八”後,攘外的迫切要求則使人們難以接受先安內的判斷。在領土主權遭受野蠻侵略,民族面臨生存危機背景下,堅持強調安內,和民眾期盼政府維護領土主權、民族尊嚴的願望確實相距太遠,對民眾心理的打擊是相當沉重的。當時有人提出:“我們要救中國,首先要統一,要統一中國,就需要認真對日宣戰。”
然而,“攘外必先安內”的政策基點畢竟還是立足于先安內。蔣雖屢屢以“最後關頭”為辭,表明並渲泄對日本侵略的強烈憤怒和抵抗情緒,但是根據他的說法:“以我陸海空軍之備之不能咄嗟充實,必至沿海各地及長江流域,在三日內悉為敵人所蹂躪,全國政治、軍事、交通、金融脈絡悉斷,雖欲屈服而不可得。”抵抗畢竟是為了生存,既然抵抗尚不足以求生存,現實的道路便只能是妥協。抵抗的未來目標和妥協的現實道路在這裏悄悄地結合在一起。因此,“最後關頭”既是他在日本壓迫威脅其整個生存時,將不惜犧牲、全力一戰真實想法的體現;又是他退避鋒芒、忍耐求和,藉以拖延攤牌時間的策略。
蔣中正對於“攘外必先安內”的政策,在審時度勢有其嚴重的失誤,他也太低估了日本的侵略野心,導致日本看出其政策上的缺陷;他也高估了自己統一中國的能力(在掌控地方軍隊上也看得出來),而且自己的政治野心也太大,綜合來說他的决策失誤絕對是要對日本全面侵華負上主要責任。我表示完全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