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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 江 紅
怒髮衝冠⑴,
憑欄處、
瀟瀟雨歇⑵。
抬望眼,
仰天長嘯⑶,
壯懷激烈。
三十功名塵與土⑷,
八千里路雲和月⑸。
莫等閒⑹、
白了少年頭,
空悲切。
靖康恥⑺,
猶未雪;
臣子恨??
何時滅!
駕長車⑻
踏破賀蘭山缺⑼。
壯士饑餐胡虜肉⑽,
笑談渴飲匈奴血。
待從頭⑾,
收拾舊山河,
朝天闕⑿。
【出處】 清康熙年間沈辰垣等所編《歷代詩餘》卷一百十七引南宋陳郁撰《藏一話腴》 雲:“武穆……又作《滿江紅》,忠憤可見。其不欲‘等閒白了少年頭’,足以明其心事。” 如果援引無誤,則《滿江紅》(“怒髮衝冠”)詞當為嶽飛所作。
明湯陰教諭袁純于景泰初年著手編輯《精忠錄》一書,景泰六年(1455)印行。 此書卷三載有嶽飛作《滿江紅》詞。湯陰嶽廟中現保存有明英宗天順 二年(1458)王熙書《滿江紅》 (“怒髮衝冠”)詞碑。明萬曆十年(1582)刊本《湯陰精忠廟志》明嘉靖刻本岳珂《程史。》“附錄”及此後的許多詩詞選本均收錄這首詞。
【題解】 滿江紅,詞牌名,雙調,93字,仄韻。
紹興四年(1134)秋,嶽飛第一次北伐大獲全勝。八月下旬,宋廷擢升嶽飛為清遠軍節度使。當旌節發到鄂州(今武昌)時,全軍將士歡欣鼓舞。一天,雨歇雲散,江山明麗,嶽飛憑欄遠眺,感慨萬千,吟詠了這首詞。
【注釋】
①怒髮衝冠:憤怒得頭髮直豎頂起了帽子。 《史記•廉頗藺相如列傳》: “相如因持壁卻立,倚柱,怒發上沖冠。”
②瀟瀟:驟急的雨聲。《詩經•風雨》:“風雨瀟瀟,雞鳴膠膠。”朱熹注:瀟瀟,風雨之聲。
歇,停止。
③仰天長嘯:昂頭對著天空大聲呼嘯。嘯(xiao),感情激發時撮口發出的聲音。
④三十功名:孔子說過“三十而立”, 認為人到三十來歲就該建功立業。 嶽飛寫這首詞的時候是
三十二歲,因抗金戰功卓著而建節(拜節度使),可謂功成名就。
塵與土:把個人的功名視若塵 。
⑤八千里路雲和月,為收復失地抗擊金兵而南征北戰,披星戴月。
⑥等閒:隨便地,輕易地,等閒視之。這句是說,切不要輕易地讓青春虛度,待到滿頭白髮時,
再懊悔悲傷也是枉然。意同漢代古詩“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⑦靖康恥:指宋欽宗靖康二年(1127)京師汴梁和中原淪陷、徽欽二帝被擄的奇恥大辱。猶,還。
未,沒有。雪,洗刷掉;
⑧長車:兵車,戰車。
⑨賀蘭山:山名,在今寧夏西北部。這裏應是泛指金人佔據的地區。缺,缺口,這裏指山口。
⑩胡虜、匈奴:都是代指金之侵略者。這兩句表現了嶽飛對敵人的刻骨仇恨和報仇雪恥的決心。
⑾從頭:重新,這裏作全部講。
收拾:這裏作收復講。
舊山河:原來的祖國疆土。這裏指被金人侵佔的國。
⑿朝天闕:朝見皇帝。天闕,指皇帝的宮殿。 這句在明王熙所書詞碑中作“朝金闕”。 應以“朝
天闕”為是。(參閱上海《文匯報》1983年9月12日第三版施若霖的文章《“朝天闕”, 還是“朝金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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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時了,
往事知多少。
小樓昨夜又東風,
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闌玉砌應猶在,
只是朱顔改。
問君能有幾多愁,
恰是一江春水向東流。
春天的花兒、秋天的月亮,何時才是盡頭?
不知道多少往事啊,被它們勾上心頭!
昨天夜裏,東風又一次吹上我居住的小樓。
明朗的月色中想起故國,心中的痛苦難以忍受。
雕花的欄杆、漢白玉台階,想來應該保留。
當時那裏的人兒啊,美好容顏難依舊。
如果有人問起我,你心中到底有多少哀愁?
那就和春天的江水一樣,一刻不停地滾滾東流!
注釋:
· 此調原爲唐教坊曲,初詠項羽寵姬虞美人,因以爲名。又名《一江春水》、《玉壺水》、《巫山十二峰》等。雙調,五十六字,上下片各四句,皆爲兩仄韻轉兩平韻。
· 了:了結,完結。
· 砌:臺階。雕闌玉砌:指遠在金陵的南唐故宮。應猶:一作“依然”。
· 朱顔改:指所懷念的人已衰老。
· 君:作者自稱。能:或作“都”、“那”、“還”、“卻”。
評解:
此詞大約作于李煜歸宋後的第三年。詞中流露了不加掩飾的故國之思,據說是促使宋太宗下令毒死李煜的原因之一。那麽,它等於是李煜的絕命詞了。全詞以問起,以答結;由問天、問人而到自問,通過悽楚中不無激越的音調和曲折迴旋、流走自如的藝術結構,使作者沛然莫禦的愁思貫穿始終,形成沁人心脾的美感效應。誠然,李煜的故國之思也許並不值得同情,他所眷念的往事離不開“雕欄玉砌”的帝王生活和朝暮私情的宮闈秘事。但這首膾炙人口的名作,在藝術上確有獨到之處:“春花秋月”人多以美好,作者卻殷切企盼它早日“了”卻;小樓“東風”帶來春天的資訊,卻反而引起作者“不堪回首”的嗟歎,因爲它們都勾發了作者物是人非的棖觸,跌襯出他的囚居異邦之愁,用以描寫由珠圍翠繞,烹金饌玉的江南國主一變而爲長歌當哭的階下囚的作者的心境,是真切而又深刻的。結句“一江春水向東流”,是以水喻愁的名句,含蓄地顯示出愁思的長流不斷,無窮無盡。同它相比,劉禹錫的《竹枝調》“水流無限似儂愁”,稍嫌直率,而秦觀《江城子》“便作春江都是淚,流不盡,許多愁”,則又說得過盡,反而削弱了感人的力量。可以說,李煜此詞所以能引起廣泛的共鳴,在很大程度上,正有賴於結句以富有感染力和向征性的比喻,將愁思寫得既形象化,又抽象化:作者並沒有明確寫出其愁思的真實內涵——懷念昔日紙醉金迷的享樂生活,而僅僅展示了它的外部形態——“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這樣人們就很容易從中取得某種心靈上的呼應,並借用它來抒發自已類似的情感。因爲人們的愁思雖然內涵各異,卻都可以具有“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那樣的外部形態。由於“形象往往大於思想”,李煜此詞便能在廣泛的範圍內産生共鳴而得以千古傳誦了。
由 國 君變為階下囚,昔日的歡樂、尊嚴、自由,乃至生命的安全感突然喪盡。其內心無法比擬的痛苦便從他一首首傳世的詞中流入一千多年來不同讀者的心田。有人說後主的詞是血寫成的。但這首詞卻真是以命寫成的!無怪其成為千古傳誦的不朽名篇。
後人每每嘆息後主亡國。殊不知人間一切,冥冥中自有安排。上天要惠贈一個偉大詞人給炎黃子孫,我們又何必非要希望他成為一個 強悍的 君王呢?歷史從來不缺乏能征慣戰的開國英雄,用不著我們去求。但後主這種篤信佛教、寧願投降也不願生靈塗炭的“弱者”,才正是《虞美人》這種不朽名篇的屬主。再進一步,如果把後主一生當作上天有意安排來啟悟世人的故事,則讀者得益之深,又遠遠不局限於一首不朽名篇《虞美人》了!
觀李煜的一生,嚐盡帝王的尊貴,也受盡階下囚的屈辱。一般論李煜詞者,喜將其詞分前後兩期,因為此二期之作品無論在風格或內容方面,都有天淵之別。前期的作品大多反映宮廷的享受生活,風格柔靡。後人對此時期的作品的評價不高,甚至有的認為前期作品一無可取。後來等李煜降宋,被俘到汴京,淪為階下囚,由於李煜親身經歷亡國之痛,故能有較具深度之內容,詞人因此一洗前期作品享樂淫靡的作風。其後期的作品都環繞著一個主要線索-----亡國-----而發展運作,這是他後期詞作的基調,所有的作品都逃不脫這個範疇,成為故國之思的不斷變奏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