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佳答案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
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譯文]
姹紫嫣紅的花兒轉眼就要凋謝,
春光未免太匆匆,
無奈禁不住早晨的冷雨,夜晚的風!
春花雨,美人淚,給人留下多少醉,
如今何時再重逢
人生本長恨,恰如春水日日流向東!
此詞將人生失意的無限悵恨寄寓在對暮春殘景的描繪中,是即景抒情的典範之作。
起句“林花謝了春紅”,即托出作者的傷春惜花之情;而續以“太匆匆”,則使這種傷春惜花之情得以強化。狼藉殘紅,春去匆匆;而作者的生命之春也早已匆匆而去,只留下傷殘的春心和破碎的春夢。因此,“太匆匆”的感慨,固然是爲林花凋謝之速而發,但其中不也糅合了人生苦短、來日無多的喟歎,包蘊了作者對生命流程的理性思考?
“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一句點出林花匆匆謝去的原因是風雨侵龔,而作者生命之春的早逝不也是因爲過多地櫛風沐雨?所以,此句同樣既是歎花,亦是自歎。“無奈”云云,充滿不甘聽憑外力摧殘而又自恨無力改變生態環境的感愴。
換頭“胭脂淚”三句,轉以擬人化的筆墨,表現作者與林花之間的依依惜別之情。這裏,一邊是生逢末世,運交華蓋的失意人,一邊是盛時不再、紅消香斷的解語花,二者恍然相對,不勝繾綣。“胭脂淚”,遙按上片“林花謝了春紅”句,是從杜甫《曲江對雨》詩“林花著雨胭脂濕”變化而來。林花爲風侵欺,狀如胭脂。“胭脂淚”者,此之謂也。但花本無淚,實際上是慣於“以我觀物”的作者移情于彼,使之人格化——作者身曆世變,泣血無淚,不亦色若胭脂?
“相留醉”,一作“留人醉”,花固憐人,人亦惜花;淚眼相向之際,究竟是人留花抑或花留人,已惝恍難分。著一“醉”字,寫出彼此如醉如癡、眷變難舍的情態,極爲傳神,而“幾時重”則籲出了人與花共同的希冀和自知希冀無法實現的悵惘與迷茫。
結句“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一氣呵成益見悲慨。“人生長恨”似乎不僅僅是抒寫一已的失意情懷,而涵蓋了整個人類所共有的生命的缺憾,是一種融彙和濃縮了無數痛苦的人生體驗的浩歎。
【簡析】
詞名《相見歡》詠的卻是離別愁。此詞寫作時期難定。如系李煜早年之作,詞中的繚亂離愁不過屬於他宮庭生活的一個插曲,如作于歸宋以後,此詞所表現的則應當是他離鄉去國的錐心愴痛。起句“無言獨上西樓”,攝盡淒惋之神。“無言”者,並非無語可訴,而是無人共語。由作者“無言”、“獨上”的滯重步履和凝重神情,可見其孤獨之甚、哀愁之甚。本來,作者深諳“獨自莫憑欄”之理,因爲欄外景色往往會觸動心中愁思,而今他卻甘冒其“險”,又可見他對故國(或故人)懷念之甚、眷戀之甚。“月如鈎”,是作者西樓憑欄之所見。一彎殘月映照著作者的孑然一身,也映照著他視線難及的“三千里地山河”(《破陣子》),引起他多少遐想、多少回憶?而俯視樓下,但見深院爲蕭颯秋色所籠罩。“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這裏,“寂寞”者究竟是梧桐還是作者,已無法、也無須分辨,因爲情與景已妙合無垠。過片後“剪不斷”三句,以麻絲喻離愁,將抽象的情感加以具象化,歷來爲人們所稱道,但更見作者獨詣的還是結句:“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詩詞家借助鮮明生動的藝術形象來表現離愁時,或寫愁之深,如李白《遠離別》:“海水直下萬里深,誰人不言此愁古”; 或寫愁之長, 如李白《秋浦歌》:“白髮三千丈,緣愁似個長”;或寫戀之重,如李清照《武陵春》:“只恐雙溪艋舟,載不動許多愁”;或寫愁之多,如秦觀《千秋歲》:“春去也,飛紅萬點愁如海”。李煜此句則寫出愁之味:其味在酸鹹之外,但卻根植于作者的內心深處,無法驅散,曆久彌鮮;舌品不得,心感方知。因此也就不用訴諸人們的視覺,而直接訴諸人們的心靈,讀後使人自然地結合自身的體驗而産生同感。這種寫法無疑有其深至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