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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專訊】翻開香港地圖,原來全港有多達18個解放軍駐港部隊軍營及訓練場,遍佈港九新界甚至大澳。與軍營一牆之隔的市民,對這批共處了10年的「內地鄰居」所知甚少,印象中只有在開放軍營期間的驚鴻一瞥﹕軍人的一身強壯肌肉、對摺被單至「起角」的嚴明軍紀。除此以外,所知不多,但市民回歸前對解放軍的各種疑慮明顯消退了。原來駐軍的民望,較特區政府還要高。
1989年「六四事件」後港人對解放軍的戒心和恐懼,隨回歸後駐軍的低調作風而慢慢減退;相反,駐軍對港人卻似是長期「高度戒備」,寧願「大隱隱於市」,憂慮任何一宗小投訴也觸發政治風波。於2001年駐守赤柱軍營一年的退役解放軍士兵楊柯說,部隊內流傳一句說話﹕「駐港部隊無小事,小事裏面有政治。」士兵總擔心與港人交流會產生摩擦,認為在香港這個政治敏感的地方並不是好事。
來自山東的楊柯於2000年參軍,適逢駐港部隊正招募士兵,他幸運地入選其中。他說,自己是家中獨生子,平日甚少勞動,身體也較瘦弱,於是讀完高中後便打算入伍,鍛煉身體。他坦言,當年報名時須經過身體檢查和面試,由於駐港部隊以年輕軍人為主,又設有儀仗隊,因此個子較高的他便符合資格,正式踏入軍途。
每個士兵要「政治合格」
所有士兵來港駐守前須在深圳軍營接受訓練一年,楊柯於2000年進駐深圳後接受一年軍訓,翌年便到香港赤柱軍營服役,2002年退伍。他說,訓練期間須重點學習《基本法》和《駐軍法》,確保每名士兵皆「政治合格」。他說﹕「所謂政治合格,便是要明白為什麼參軍,要了解部隊的優良傳統。解放軍是共產黨直接領導,政治上與黨中央保持一致,這是必須放在首位。」
楊柯眼中的摩擦,不過是駐軍10年來與港人發生的一些輕微事故,但的確每件事都惹起傳媒高度關注。回歸初期,駐港部隊的軍用車輛外出時曾發生多宗交通事故,雖然只屬軍車與私家車輕微碰撞等小意外,傳媒都大篇幅報道。後來石崗軍營傳出軍機升降造成噪音滋擾民居等問題,結果令駐軍成立新聞發言人制度,解答外界查詢。
全國唯一沒軍號的軍營
香港軍營的士兵房間內,頭要放一個鬧鐘,原來這也涉及「政治」。楊柯說,香港軍營是全國唯一「沒軍號的軍營」,營內不會響起震天的軍號,士兵每朝要靠鬧鐘提示起,長官亦不能發「號」施令,改以口哨聲發出命令,避免製造噪音滋擾鄰近民居。
他說,香港人習慣遲起,但駐軍每朝6時便要起晨操,唯有以鬧鐘代替軍號喚醒士兵。他們練習軍機升降的時間亦要推遲至上午9時後,以免擾人清夢。
他曾聽一些「老兵」憶述,回歸初期,新界石崗附近發生山火,有長官見狀便領兵到災場協助搶救,卻一時忘記駐軍在未經中央批准下不得外出的規定,違反了軍紀。又有一次,石崗又有山火,駐軍不敢出動,卻被外界批評沒有協助救火,變成兩面不討好。
楊柯指出,在內地駐守的士兵,當附近有事故時,必定會外出協助,但在香港則要嚴守《基本法》,當本港發生緊急事故時,駐軍只可作出內部應變準備,隨時等候上司命令。
軍營恪守封閉式管理,士兵對香港的印象,依靠進駐香港時那一夜的城市風景﹕「那是一個11月的夜晚,乘坐東風車從邊境過關,然後直駛軍營。我從小在北方生活,到深圳後便覺得那裏很繁華,真想不到我們途經中環時,看到更多更高的商業大廈,比深圳還要美麗。」
駐兵在港一年只可外出一天活動,他當天便把握時間到旺角購物區購物,更花去多個月積蓄,用2700元買了一部新款手機。他笑言﹕「以前看港產片,以為香港是黑社會天堂,原來香港人十分有禮貌,又熱情招待內地人。」
他說,當兵最苦是服役首3個月,由一個普通老百姓蛻變成專業軍人時,要克服嚴格的體能操練。他說,每天要長跑兩次,每次5公里,然後有各式障礙訓練和學習南拳等武術,還有負重10公斤練跑等。
晚上便屬自由時間,士兵可以寫家書、看電影,有時候甚至唱卡拉OK。原來駐港軍營的膳食較內地好,平日三餐有肉有菜,逢星期五會「加料」,加點海鮮等美食,「在內地軍營只有在節日時才會加呢!」
楊柯說,兩年來的服兵歲月,他與戰友一起跑、一起睡、一起生活,建立起無可分割的兄弟情。他說,02年退伍後便與其他戰友分開,被派駐不同城市工作,難以保持聯絡,他則被派往東莞一家科技公司負責資訊科技管理。
他說,曾駐守香港是他一生中最光榮的事,寄望有一天軍營開放時,他可帶妻子回到昔日駐守之地,與她分享這段難忘的軍人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