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粲登樓的典故及何所指?

2007-06-16 10:59 am
聽粵曲“潞安州〞曾聽過這一句曲詞,但不明其意

回答 (1)

2007-06-16 12:4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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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樓賦〉傳誦已久。晉代陸雲在同他的兄長陸機切磋文章技巧時,就以它作為標的,說:「〈登樓〉名高,恐未可越爾」(〈與兄平原書〉)。南朝梁代劉勰在談論「魏晉之賦首」(《文心雕龍˙詮賦》)時,也以王粲列為第一家。宋代朱熹則認為〈登樓賦〉「猶過曹植、潘岳、陸機愁詠、閑居、懷舊眾作,蓋魏之賦極此矣」(〈楚辭後語〉),到元代,更有鄭光祖以此為題材,編了一齣雜劇《王粲登樓》,開了敷演賦意為舞台藝術的先例。當然,〈登樓賦〉的盛名,不是虛攬而得的。這篇作品篇幅短小,內容充實,藝術上很見特色,在辭賦發展史上,它是抒情小賦成功地顯示其優點的代表作之一。

賦共三小段。



登茲樓以四望兮,聊暇日以銷憂。覽斯宇之所處兮,實顯敞而寡仇。挾

清漳之通浦兮,倚曲沮之長洲。背墳衍之廣陸兮,臨皋隰之沃流。北彌

陶牧,西接昭丘。華實蔽野,黍稷盈疇。雖信美而非吾土兮,曾何足以

少留!



首二句述登樓緣起:是為了「銷憂」。次十句寫樓上所見景物,同時交代樓的地點方位:它在荊州漳、沮二水之側,靠近范蠡之墳陶牧、楚昭王之墓昭丘。末兩句點明作者之憂乃是出於對故土的思念。



遭紛濁而遷逝兮,漫踰紀以迄今。情眷眷而懷歸兮,孰憂思之可任?憑軒檻以遙望兮,向北風而開襟。平原遠而極目兮,蔽荊山之高岑。路逶迤而修迥兮,川既漾而濟深。悲舊鄉之雍隔兮,涕橫墜而弗禁。昔尼父之在陳兮,有歸歟之嘆音。鍾儀幽而楚奏兮,莊舄顯而越吟。人情同於懷土兮,豈窮達而異心!



本段先回顧作者經歷:他適逢漢末戰亂,避難至荊州,已逾十二年。「情眷眷」句以下,宣洩因舊鄉壅隔而不能北歸的悲思,他涕淚交墜,悲情強烈。接著用孔子困於陳時曾嘆息「歸歟,歸歟!」(《論語˙公冶長》)以及春秋時楚人鍾儀被囚於晉國而操南音、越人莊舃在楚國任顯職而喜越聲的故實,進一步襯托自己對故土的強烈眷念。這裡「鍾儀」句和「莊舃」句,所誦事蹟相反,而用意正同,它們是所謂「反對」修辭手法。從這一「反對」中又引出末兩句來:窮達雖異,而懷土情同。這一段裡表現了更深的憂思,到了「孰可任」的地步。



惟日月之逾邁兮,俟河清其未極。冀王道之一平兮,假高衢而騁力。懼瓜之徒懸兮,畏井渫之莫食。步棲遲以徙倚兮,白日忽其將匿。風蕭瑟而並興兮,天慘慘而無色。獸狂顧以求群兮,鳥相鳴而舉翼。原野闃其無人分,征夫行而未息。心悽愴以感發兮,意忉怛而潛測。循階除而下降兮,氣交憤於胸臆。夜參半而不寐兮,悵盤桓以反側。



本段在內容上進一步發展。作者提出了他期待著「河清」之日的到來,希冀「王道」普施,天下清平,說如此則可以藉之馳騁才力,改變如徒懸的匏瓜和無人取飲的潔井那樣長期被棄置埋沒的處境。從情緒上說,本段也比前二段更加強烈。作者始登樓為了「銷憂」,至此循階而下時,不僅憂思未消,反而更悽愴憤慨起來,甚至夜半不寐,悵恨不已。總的來看,本篇的三個段落,也就是三個層次,它們是層層轉進的關係,以「銷憂」始,而以更加強烈的「氣交憤」結束。

怎樣理解賦中的這種強烈的思鄉懷土內容?它的思想實質是什麼?這是應當結合作者的身世志尚做進一步考察的。

王粲在十七歲時遭逢董卓作亂,不得已逃離長安到荊州避難。對於漢末軍閥肆惡、荼毒生靈情狀,他是親眼目睹了的,他在〈七哀詩〉中就曾記述了「出門無所見,白骨蔽平原」的慘象。他在國家蒙難,自身又多年遠適他鄉的情況下,憶念桑梓,希冀治定,這是一種很樸素自然的感情。不過這還只是一方面。從另一方面看,王粲出身名門,曾祖王龔、祖王暢,都曾位列三公,在漢末極重視門第的風氣中,他自少即出入洛陽、長安兩京,很得勢要者賞識。史載他初訪蔡邕,邕即「倒屣迎之」,而蔡邕「此王公孫也」的一句介紹,就使在場眾賓客肅然起敬。因此,王粲對功名一向懷有很強的信心。他雖然不得不到荊州避難,但是甫到時政治熱情並未為之稍歇,還曾積極參與荊州牧劉表的一些政治活動,並讚訟劉表「荊衡作守,時邁淳德,勛格皇穹,聲被四宇」(《荊州文學記官志》)等。在當時,並未見他流露出什麼厭倦懷歸心情。王粲在荊州後期才有思鄉情緒的大迸發,這是同他的政治處境有很大的關係的。

原來劉表其人「外貌儒雅,心多疑忌」(《魏志˙劉表傳》),對於王粲這樣的名門公子,一時尚能禮遇,根本上卻不可能加以重用。劉表還頗以貌取人,而王粲又偏「貌寢」,儀表上略差些,就更為劉表所輕。於是隨著歲月流逝,王粲就愈感到自己受著冷落。這種境況,對於政治上不甘寂寞的人來說,實在是難以長期忍受的。所以,「雖信美而非吾土兮,曾何足以少留」,這話至少有一半是從政治上說的,意思是荊州的政治環境使他不能久留。他在賦中還說要「假高衢而騁力」,又說「懼匏瓜之徒懸」、「畏井渫之莫食」,都表現了求取功名的內心願望。總之,在〈登樓賦〉的思鄉懷土內容中,很大程度上包含著作者因功名不遂而產生的懷才不遇成分。

明乎此,我們也就可以理解,當曹操挾戰勝之威,長驅佔領荊州後,王粲為什麼儘管身尚在荊州,他的「憂」、「悵」卻不翼而飛,他的情緒突然高漲了起來。這除了他看到了回歸故土的希望外,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曹操甫據荊州,即辟他為「丞相掾」,賜爵關內侯,滿足了他的功名心。曹操曾在漢水之濱舉行慶祝收取荊州的宴會,會上王粲發表了一篇祝辭,其中有幾句話可以視為他對自己在荊州前後狀況的說明,他說:「士之避亂荊州者,皆海內之俊傑也;(劉)表不知所任,故國危而無輔。明公……及平江漢,引其賢俊而置之列位,使海內回心,望風而願治,文武並用,英雄畢力,此三王之舉也」(《魏志》本傳)。可知王粲在荊州的不滿,主要由於未得劉表「所任」,一旦被曹操「置之列位」,他也就立即「望風」而「回心」了。王粲把「引其賢俊而置之列位」說成是「三王之舉」,這也正好可以給〈登樓賦〉中「冀王道之一平兮,假高衢而騁力」二句做註腳,證明王粲所希冀「王道」亦即理想政治,是同他個人的功名心緊密聯繫著的。

這篇賦在藝術上最可注意的是他的景物描寫。此賦每段都寫景,而且寫得極有特色。首先是寫得精練。在兩漢大賦中,對景物環境的描寫實在是過於鋪張揚厲了,東南西北,前後左右,細緻周詳,面面俱到。王粲完全捨棄了那種傳統。試觀本篇第一段,從第三句以下十句為寫景,它們固然寫得「局面闊大」(清姚範語),而且形象清新,但並不專事鋪采摛文,唯以描寫的必要為限。這裡有北而無南,取西而捨東,看似不夠全面對稱,實則十分精要,略無冗言贅語。

更重要的是,賦中的寫景與作者感情的抒發之間,有巧妙的契合。如上所說,此賦的三個段落所表現的思想感情有三個層次;而其中的景物描寫,也隨著作者思路的轉進和感情的發展,表現了不同的色調和風貌。如第一段的景物描寫,是承「四望」而來的,它們重在襯托作者心目中的「顯敞」和「信美」兩點,所以就寫「通浦」、「長洲」、「廣陸」、「沃流」、「華實蔽野」、「黍稷盈疇」等等。第二段的景物描寫,是配合著「懷歸」、「懷土」之思的,所以就寫「平原遠」、「路逶迤」、「高岑」、「修迥」等。至於第三段,作者的情緒已發展到「心凄愴」、「意忉怛」的程度,所以景物描寫也一變而為「風蕭瑟」、「天慘慘」,白日西匿,鳥獸狂顧等。它們不僅具有陪襯意味,而且起著「感發」情緒的作用,真正做到了情與景的融合。王粲的這種緊密配合感情發展的、有層次的景物描寫,表現了很高超的技巧。這在整個建安文學中,也稱得上是傑出的一例。看來「魏晉之賦首」,王粲是當之無愧的。


收錄日期: 2021-04-28 15:0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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