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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維的詩有以下四大特色:
(一) 詩中有俠
(二) 詩中有情
(三) 詩中有畫
(四) 詩中有隱
(一)詩中有俠
遊俠起於戰國,盛於秦漢,隋唐之際,因世積亂離之餘,有復盛的趨勢,唐代的詩人,不少有俠情篇章。
《少年行》
新豐美酒斗十千,咸陽遊俠多少年。
相逢意氣為君飲,繫馬高樓楊柳邊。
把意氣風發,縱馬遊俠的豪情,作了最好的表露,雖然不能肯定是他的夫子自道,但至少他是其中的一份子,而他所往的朋輩之中,提名道姓,許為遊俠的,正有其人,如「濟上四賢」中的崔錄事,成文學可為代表:
解印歸田里,賢哉此丈夫,少年曾任俠,晚節更為儒。
遯世東山下,因家滄海隅。已聞能狎鳥,佘欲共乘桴。
寶劍千金裝,登君白玉堂。身為平原客,家有邯鄲娼。
使氣公卿座,論心遊俠場。中年不得志,謝病客游梁。
前一首是稱道崔錄事的由俠歸儒;後一首是惋惜成文學的任俠失意,均是他交遊詠贊的友朋,「從死猶聞俠骨香」亦可知王維少年意氣之所近了。
(二)詩中有情
王維的詩中有激情的流露,然而在其他的詩作中,更充滿了懷古傷今,思親悼別之情。
《息夫人》
莫以今時寵,能忘舊日思。
看花滿眼淚,不共楚王言。
同情息夫人的可憐遭遇,無可奈可的處境,方有此了解體貼之作;可是同一人物,而所見不同,杜牧之云:「至竟息亡緣底事,可憐金谷墜樓人。」是以跳樓殉主的綠珠,來責斥息夫人的不死;孫廷詮云:「無言空有恨,兒女粲成行。」則對息夫人大有諷刺,不若王右丞的同情而敦厚,﹝漁洋詩話﹞云:
王摩詰看花兩眼淚云云,更不看判斷一語,此盛唐所以為高。
事實上,王右丞詩不是無判斷,而是多同情,其「西施詠」,「李陵詠」,均無諷刺苛論,充滿了同情與嚮往,應是其多情而渾厚的性情使然。
《雜詩》
君自故鄉來,應知故鄉事。
來日綺窗前,紅梅著花木?
《憶山東兄弟》
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逄佳節倍思親。
邈知兄弟登高處,偏插茉萸少一人。
對故鄉殷切的關念,家園事物的事事關心,兄弟手足的深情體貼,躍煞紙上。
《送丘為落第歸江東》
憐君不得意,況復柳條吞。
為客黃金盡,還家白髮新。
五湖三久畝,萬里歸一人。
知禰不能為,羞稱獻納臣。
不但充滿了同情、安慰,而且自責自漸,以酬朋友知己,事實上普通的荐賢,尤其是考舉落第,並不是納獻臣的責任。
(三)詩中有畫
「詩中有畫」的形成要素,則畫學的修養,自必居獨特的主要的要素。王維多了這一修養,才能能人之所不能,於是在選材、結構及語言表達上,才能有超然出眾的成就。
《渭川田家》
斜光照墟落,窮巷牛羊歸。
野老念牧童,倚杖候荊扉。
雉雊麥曲秀,蠶眠桑葉稀。
田夫荷鋤立,相見語依依。
即此羨閒逸,悵然歌式徽。
右丞摩神取象,以多種不同的農村生活景象,烘托出農村生活的閒逸,引發了作者對官場生活的厭倦,而興不知歸去的感嘆。
這種經營位置的工夫,是融有繪畫的特色的。
王原祈論畫時曾說:「古人位置緊而筆墨鬆,今人位置懈而筆墨結,以此留心,則甜邪賴不去而自去矣。」(見盛大士﹝豁戈臥遊錄﹞卷一引)
位置緊而筆墨鬆的評語,是完全適用於說明「渭川田家」的這種帶有繪畫特的結構,也體現在﹝輞川集﹞組詩上。
全詩不見位置緊而筆墨鬆的特色,乃是王維以烘雲托月的手法,渲染出主題,閒逸與宦情相映襯,形成了畫圖性的震撼力量。又如﹝輞川集﹞諸詩:
《欒家瀨》
颯颯秋雨中,淺淺石溜瀉。
跳波自相濺,白鷺驚復下。
《竹里館》
獨坐幽篁裡,彈琴復長嘯。
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
此類短詩,正如著墨無多的小幅山水、人物畫,以選材得當,結構嚴密,表達切貼,造作了詩中有畫的效果。
(四)詩中有隱
王維雖歷經富貴,然而卻曾真正歸隱,故逃塵出世,山林閒趣,益於詩中。
《歸嵩山作》
詩川帶長薄,車馬去閒閒。
流水如有意,暮禽相與還。
荒城臨古渡,落日滿秋山。
迢遞嵩高下,歸來且閉關。
《登斐迪秀才小臺作》
端居不山戶,滿目望雲山。
落日鳥邊下,秋原人外閑。
遙知遠林際,不見此簷間。
好客多乘月,應門莫上關。
飄然世外,無塵俗累,有山林樂的意趣,真令人神往。隱逸的可貴,在飄然的高舉,高尚其志,不汲汲營求,是名利場中的清涼劑,不忮不求的高尚品格,近人蕭滌非,不知此意,竟認為王維的山水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