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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為什麼熱愛金錢
也許在我們即將離開這個忙碌、暄囂的塵世的時候,你會呆呆地面對天花板,問自己一個這樣的問題:在你的一生中,曾經有什麼給你帶來過最大的快樂?
是初戀時的那一低頭的溫柔?是事業發達時那顧盼生風的豪情?是洞房紅燭夜?是金榜提名時?然而肯定的是,你不會象馬丁•摩爾斯那樣的回答,這位英國最大的期貨公司終身總裁在臨終時回答說:“是我十八歲那年賺到第一個英鎊的時刻。”
你大概不會這樣回答,因為你害怕在臨終之時還留下一個葛郎臺式的“惡名”,因為你並不覺得自己熱愛金錢。然而,在你這一生中,你不能不熱愛金錢。如果說金錢是萬能的,這句話一點不假。因為現世萬物,金錢是唯一可以交換一切的萬能工具。
金錢的萬能,是因為人們賦予了它萬能的意義。金錢是一個天平,你可以在上面稱出一個人的成功、一個企業和品牌的價值、一個國家的國力強盛。換而言之,人生的、社會的乃至國家的價值,都是可以用金錢來衡量的,而它們的“金錢價值”,又都是相對的、辯證的。
好幾年前,一部叫《一個也不能少》的電影曾讓無數中國百姓好好地感動了一把。那天,又翻出這盤帶子重看,坐在漆黑的家裏,我突然發現,在這部關於教育的電影中,導演張藝謀講的其實是一個關於金錢的故事。
魏敏芝先是追著喊著找村長,想要的是那50元的代課費,後來她阻攔一個學生到縣少體校去集訓,所擔心的,也是怕少了一個學生就拿不到50元錢,再然後,她到縣城去找張慧科,也是怕那50元黃了。
高老師連手指頭都拿不住的粉筆也捨不得丟掉,而是用指甲夾住了繼續在黑板上寫字;二十多個從來沒有看到過可口可樂的學生輪流著唱一罐“很貴”的可樂……
如果有了50元,再有了50元、50元、很多很多的50元,如果有了一根,、兩根,很多很多根粉筆,如果有了一罐、兩罐,很多很多罐可口可樂,也許就沒有了魏敏芝和她的學生們的窘迫了。當然,那個時候可能便也沒有了張藝謀式的溫情和淡淡的哀傷了。
可是,在現實的生活中,你願意要那份深刻的哀傷還是平庸的富足?把七文大錢排在酒櫃之上,讓孔乙己享受到了瞬間的快感,這樣的快感,我們每一個人都能夠體會到,然而卻不願意說出來。
李嘉誠70歲大壽那天,有賓客問他;你平生最大的願望是什麼?李嘉誠小聲地對賓客說:開一間小飯店,忙碌一整天,到晚上打烊後,與老婆躲在被窩裏數錢。
賓客大笑,李嘉誠亦大笑。笑聲兩重天,這中間的“誤讀”似乎很難完全的彌合。
沒有享受過金錢的人,的確無法真正體會金錢的美妙與邪惡。如果曹雪芹不是破落貴子弟,他到哪里去尋覓奢侈而堂皇的大觀園?如果張岱沒有經歷過一段荒唐不羈的青春,他的《西湖夢尋》是否還有那份刻骨銘心的謂歎?
“千帆過盡皆不是,斜陽脈脈水悠悠。”沒有看過千帆與斜陽,又哪里有這樣真切的體驗?
“錢袋越滿的人,靈魂越空虛”的說法,顯然散發著一陣酸溜溜的做作之氣。金錢讓人喪失的,無非是他原本就沒有真正擁有的,而金錢讓人擁有的,卻是人並非與生俱有的從容和沉重。金錢會讓深刻的人更深刻,讓淺薄的人更淺薄,金錢可以改變人的一生,同樣,人也可以改變金錢的顏色。
把金錢當對手和敵人的人,將一生為金錢而煩惱,而把金錢當朋友的人,將獲得金錢給予的歡樂和平和。成為金錢的媽隸,或將金錢視為奴隸的人,都無法與金錢平視對坐。
有一首老歌是這樣唱的:我想去桂林呀我想去桂林,可是有時間的時候,我沒有錢,有錢的時候,我卻沒有了時間。
然而,這樣的歌詞其實是不全面的。金錢可以交換安逸、交換保健、交換服務,從而便也間接地交換到了時間。有記者問法國女設計大師夏奈爾對金錢的看法,夏內爾說,“它使我獲得的獨立性是很有價值的。”
金錢可不可以交換到愛情,我沒有絕對的把握。可是,金錢至少可以讓全天下的有情人均過上有飯有床的平靜生活。從古到今,天上人間,我們目睹的所有愛情悲劇至少有一半以上是因為金錢的窘迫而拉開了裂紋。
至於思想,似乎與金錢無關,可是沒有金錢的思想會是怎樣的?很小的時候,家裏有一本線裝的泛黃的《論語》,那是我讀到的第一本古書,其中的一段文字影響了千年來的中國文人:“一簞食,一瓢羹,人不堪其憂,顏回不改其樂。”
安貧樂道,文人情懷。可是據說愛提問的、孤傲的顏回最後是餓死的。
顏回之樂,與貧困有什麼必然的聯繫嗎?如果有錢,顏回不也就不用“其憂”而只需“其樂”了嗎?
餓著肚子的思想家,最後只能思想自己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