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鈷鉧潭西小丘記》語譯

鈷鉧潭西小邱記

　　本篇屬雜記類古文。

　　柳宗元謫官永州時，職務清閒，因此藉詩文山水，排遣鬱悶心情，寫下不少膾炙人口的佳作，其中以「永州八記」最為人所稱道。八記依次為：始得西山宴遊記、鈷鉧潭記、鈷鉧潭西小邱記、至小邱西小石潭記、袁家渴記、石渠記、石澗記、小石城山記，八記各自成篇，但又互相連貫，好像一軸長卷，展現永州一景又一景的精美山水畫。本篇是八記中的第三篇。

　　本文記小邱遊覽之勝，運用借景抒情筆法，描寫小邱的奇美，同情它被人棄置的不幸遭遇，寄託自己懷才不遇的感慨。永州八記，無一篇不是在傾吐柳宗元遭逢貶棄的憂憤心情，這是閱讀時首須掌握的角度。

【原文】

　　得西山(1)後八日，尋(2)山口西北道二百步(3)，又得鈷鉧潭(4)。西二十五步，當湍而浚者為魚梁(5)。梁之上有邱焉，生竹樹。其石之突怒偃蹇6，負土而出，爭為奇狀者，殆(7)不可數。其嶔然相累(8)而下者，若牛馬之飲於溪；其衝然角列(9)而上者，若熊羆(10)登於山。

　　邱之小不能(11)一畝，可以籠而有之(12)。問其主，曰：「唐氏之棄地，貨而不售(13)。」問其價。曰：「止四百。」予憐而售之(14)。李深源、元克己時同游，皆大喜，出自意外。即更取器用(15)，剷刈(16)穢草，伐去惡木，烈火而焚之。嘉木立，美竹露，奇石顯。由其中以望，則山之高，雲之浮，溪之流，鳥獸之遨遊，舉熙熙然迴巧獻技(17)，以效茲邱之下(18)。枕席而臥，則清泠之狀與目謀(19)，瀯瀯(20)之聲與耳謀，悠然而虛者(21)與神謀，淵然而靜者(22)與心謀。不匝旬而得異地者二(23)，雖古好事之士(24)，或未能至焉。

　　噫！以茲邱之勝，致之灃、鎬、鄠、杜(25)，則貴游之士爭買者，日增千金而愈不可得。今棄是州也，農夫漁夫，過而陋之(26)。賈(27)四百，連歲不能售。而我與深源、克己獨喜得之。是其果有遭乎(28)？

　　書於石，所以賀茲邱之遭也。

【注釋】

(1) 西山：在湖南省零陵縣西。

(2) 尋：通「循」，沿著。

(3) 步：古代長度名。各代不一，唐以周尺六尺四寸為步。

(4) 鈷鉧潭：鈷鉧，熨斗。小潭的形狀像熨斗，故名。

(5) 湍而浚者為魚梁：湍，急流。浚，深也。魚梁，用土石砌成攔截溪流的堰，中有關孔，以捕魚之處。

(6) 突怒偃蹇：突怒，形容山石突起高挺的樣子。偃蹇，仰臥盤曲樣子。

(7) 殆：幾乎。

(8) 嶔然相累：嶔然，高聳的樣子。累，累積堆聚。

(9) 衝然角列：衝然，向上或向前的樣子。角列，如獸角般對立排列。

(10) 羆：熊的一種。

(11) 不能：不足、不到。

(12) 可以籠而有之：極言丘之小，誇飾法。籠，用作動詞，包括。

(13) 貨而不售：貨，出賣。不售，賣不出去。

(14) 憐而售之：憐，愛惜。售之，買下它。

(15) 器用：器具。

(16) 刈：割。

(17) 舉熙熙然迴巧獻技：舉，全。熙熙然，和樂的樣子。迴巧獻技，運其巧慧，獻上技藝。

(18) 以效茲邱之下：效，呈獻。茲，此、這。

(19) 清泠之狀與目謀：清泠，形容景色清涼。謀，接觸。

(20) 瀅瀅：水流聲。

(21) 悠然而虛者：指悠遠空靈的境界。

(22) 淵然而靜者：深沉靜謐的氣氛。

(23) 不匝旬而得異地者二：不匝旬，不滿十天。匝，周、滿。旬，十天。得異地者二，指鈷鉧潭和此小丘。

(24) 好事之士：指好探尋名山勝水的人。

(25) 灃鎬鄠杜：都是地名，唐時都在京都長安附近，是當時豪門貴族居住的地方。

(26) 陋之：鄙視它。

(27) 賈：通「價」。

(28) 是其果有遭乎：其，豈、難道。遭，際遇、運氣。

【語譯】

　　發現西山美景後的第八天，我們沿著山口朝西北方向走了二百步，又發現了鈷鉧潭。潭的西邊大約二十五步，在流急水深的地方，有一道截魚的石堰。石堰上方有一座小邱，長著竹子和樹木。邱上的石頭或突起高挺，或仰臥盤曲，爭奇鬥怪，多得幾乎數不清。那些高高聳起，重疊堆聚而向下的石頭，好像牛馬俯身在溪旁飲水一樣；那些像獸角排列而直往上衝的石頭，好像登山的熊羆在爭先恐後。

　　土邱很小，不到一畝，幾乎可以用籠子把它全部裝下。打聽小邱的主人是誰，當地人說：「這是唐家廢棄的土地，想賣卻賣不掉。」再問它的價錢，回答說：「只要四百文錢。」我很喜愛這座小邱，就把它買下來。當時李深源、元克己和我一道來遊玩，都很高興，認為出乎意料之外。接著大家就輪流拿著工具，剷除雜草，砍去雜樹，燃起大火燒燬它們。於是美好的樹木、漂亮的竹子、奇異的石頭，都顯現出來了。從小邱中向四周眺望，山的高聳，雲的飄浮，溪水的奔流，鳥獸的遨遊，全都和樂地在這山邱下面，運用巧慧，呈獻技藝。在這裡躺臥一會兒，那麼，清涼的景色映進了眼簾，瀯瀯的水聲傳進了耳朵，悠遠空靈的境界和我的精神相感通，深沉靜謐的氣氛和我的心靈相結合。不到十天，就發現了兩處景色奇麗的地方，即使是古代愛探幽尋勝的人，恐怕也做不到吧！

　　唉！以小邱這樣美好的景致，如果把它搬到京師附近的灃、鎬、鄠、杜等地方，那麼那些愛好遊賞的達官富豪，一定爭著去買，即使每天加價千金也還不能買到。如今被拋棄在這永州，連來往路過的農夫、漁夫都看不起它。價錢只不過四百文錢，卻一連好幾年賣不出去。惟獨我和李深源、元克己很高興得到它，這難道真有所謂的際遇運氣嗎？

　　我把這篇記寫在石頭上，用來慶賀這座小山丘碰上了好運！

【深究與鑑賞】

　　本篇寫鈷鉧潭西小山景色的奇異，和它被人遺棄的遭遇，藉此寄託作者的感慨。文中以重筆從兩方面極力刻畫小丘的奇異，一在首段，一在次段。首段先交待小邱的位置之後，即轉入描繪邱上嶙嶙奇石，造詞怪特，表現山石的不尋常：「其石之突怒偃蹇，負土而出，爭為奇狀。」其中「怒」、「負」、「爭」字，都使用擬人法，彷彿那些石頭本來被埋於泥中，卻不甘埋沒，憤然突破地面，負土而出，爭為奇狀。石本無情，有滿腔不甘埋沒的是作者，卻移情於景，讓這些靜態的山石賦予生命，一一鮮活起來，為自己吶喊。總寫眾石之後，接著分寫其中兩類山石，用「牛馬飲溪」、「熊羆登山」兩個譬喻來描摹山石的狀貌；俯身飲溪，向上登山，俯仰的姿態，充滿動感，真是形貌精神兼備，文字何等傳神生動！

　　次段，作者在「可以籠而有之」的極小山邱，揮灑文墨，開拓文境。先由前段的蓄勢，反跌下文，這麼一個有奇石景觀的小邱，理應得到人們的賞識，其實不然，它竟是唐氏棄地。「賈四百，連歲不能售」，竟是它的遭遇，「予憐而售（買）之」，「憐」字是「同病相憐」，憐小邱遭棄，亦憐自己被棄，因此人棄我取。在買取之後，經過整治，被雜草惡木隱蔽的奇美全顯現出來，「嘉木立，美竹露，奇石顯。」以三句短語排比，簡潔有力地呈現明麗的意象。接著寫在山上眺望之景，高山、浮雲、流溪、遨遊鳥獸，全在眼前巧慧獻技，靜景中有動態，連綴而下的句子，如貫珠般，令人有目不暇接之感；遠眺之不足，再繼續抒寫枕席而臥，悠然自得之樂，「目謀、耳謀、神謀、心謀」四謀，由外形寫至內在，繪形、繪聲、繪色，真足以引人入勝。探究作者所以極力描摹小邱的奇美，確有深刻的用意，把小邱的奇美寫得愈完備，就會讓人對它遭遇遺棄的命運，愈感到憤慨不平，另一方面，也突顯出這善鑒優劣的眼界，豈是凡俗好事之士所能具備！

　　末段感慨這樣奇麗的山水，未能置身繁華的京城，受人賞識，卻被遺棄在這僻遠的荒野之中，受人輕蔑，幸得作者憐愛，因此祝賀小邱得遇知己。言外之意，感傷自己不能遭逢知己援引，以致長期身陷永州，久久不遇的沉痛，曲曲傳出。看似寫邱、寫石，其實是寫自己，借題感慨懷才不遇，與愚溪詩序實同一筆法。

　　本篇善用多種修辭技巧：擬人、譬喻、誇飾，排比、雙關、轉品，以各種巧妙的手法，塑造豐富生動的藝術形象，有聲有色，有動有靜，既深入幽壤勝境，又能鳥瞰全景，達到「文中有畫」的境域。此外篇中寫景之語，句法長短錯綜，短句精簡明潔，長句疏宕流暢，文章抑揚頓挫，節奏明顯，給人「鏘鳴金石」之感。 ( 取自 南e高中國文學習專區)

【註釋】

[1] 橋：Ｖ，建橋。
[2] 幽幽：水細流貌。
[3] 咫尺：八寸曰咫。
[4] 倍尺：二尺。
[5] 泓：深潭。
[6] 被：披。
[7] 鮮：苔蘚。
[8] 紆餘：曲折延伸貌。
[9] 箭：小竹。
[10] 庥：庇蔭。
[11] 風搖二句：風吹動竹樹作響，在崖谷中振盪共鳴。
[12] 視之二句：眼見竹葉已停止擺動，而聲音方傳至遠方，在虛谷中迴盪。
[13] 攬：除。
[14] 釃：分流疏導。
[15] 陽：渠支北。
[16] 俾後句：使後來喜歡訪求山水的人更 (取自 超群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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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西山美景後的第八天，我們沿著山口朝西北方向走了二百步，又發現了鈷鉧潭。潭的西邊大約二十五步，在流急水深的地方，有一道截魚的石堰。石堰上方有一座小邱，長著竹子和樹木。邱上的石頭或突起高挺，或仰臥盤曲，爭奇鬥怪，多得幾乎數不清。那些高高聳起，重疊堆聚而向下的石頭，好像牛馬俯身在溪旁飲水一樣；那些像獸角排列而直往上衝的石頭，好像登山的熊羆在爭先恐後。

　　土邱很小，不到一畝，幾乎可以用籠子把它全部裝下。打聽小邱的主人是誰，當地人說：「這是唐家廢棄的土地，想賣卻賣不掉。」再問它的價錢，回答說：「只要四百文錢。」我很喜愛這座小邱，就把它買下來。當時李深源、元克己和我一道來遊玩，都很高興，認為出乎意料之外。接著大家就輪流拿著工具，剷除雜草，砍去雜樹，燃起大火燒燬它們。於是美好的樹木、漂亮的竹子、奇異的石頭，都顯現出來了。從小邱中向四周眺望，山的高聳，雲的飄浮，溪水的奔流，鳥獸的遨遊，全都和樂地在這山邱下面，運用巧慧，呈獻技藝。在這裡躺臥一會兒，那麼，清涼的景色映進了眼簾，瀯瀯的水聲傳進了耳朵，悠遠空靈的境界和我的精神相感通，深沉靜謐的氣氛和我的心靈相結合。不到十天，就發現了兩處景色奇麗的地方，即使是古代愛探幽尋勝的人，恐怕也做不到吧！

　　唉！以小邱這樣美好的景致，如果把它搬到京師附近的灃、鎬、鄠、杜等地方，那麼那些愛好遊賞的達官富豪，一定爭著去買，即使每天加價千金也還不能買到。如今被拋棄在這永州，連來往路過的農夫、漁夫都看不起它。價錢只不過四百文錢，卻一連好幾年賣不出去。惟獨我和李深源、元克己很高興得到它，這難道真有所謂的際遇運氣嗎？

《鈷鉧潭西小丘記》語譯

發現西山美景後的第八天，我們沿著山口朝西北方向走了二百步，又發現了鈷鉧潭。潭的西邊大約二十五步，在流急水深的地方，有一道截魚的石堰。石堰上方有一座小邱，長著竹子和樹木。邱上的石頭或突起高挺，或仰臥盤曲，爭奇鬥怪，多得幾乎數不清。那些高高聳起，重疊堆聚而向下的石頭，好像牛馬俯身在溪旁飲水一樣；那些像獸角排列而直往上衝的石頭，好像登山的熊羆在爭先恐後。

土邱很小，不到一畝，幾乎可以用籠子把它全部裝下。打聽小邱的主人是誰，當地人說：「這是唐家廢棄的土地，想賣卻賣不掉。」再問它的價錢，回答說：「只要四百文錢。」我很喜愛這座小邱，就把它買下來。當時李深源、元克己和我一道來遊玩，都很高興，認為出乎意料之外。接著大家就輪流拿著工具，剷除雜草，砍去雜樹，燃起大火燒燬它們。於是美好的樹木、漂亮的竹子、奇異的石頭，都顯現出來了。從小邱中向四周眺望，山的高聳，雲的飄浮，溪水的奔流，鳥獸的遨遊，全都和樂地在這山邱下面，運用巧慧，呈獻技藝。在這裡躺臥一會兒，那麼，清涼的景色映進了眼簾，瀯瀯的水聲傳進了耳朵，悠遠空靈的境界和我的精神相感通，深沉靜謐的氣氛和我的心靈相結合。不到十天，就發現了兩處景色奇麗的地方，即使是古代愛探幽尋勝的人，恐怕也做不到吧！

唉！以小邱這樣美好的景致，如果把它搬到京師附近的灃、鎬、鄠、杜等地方，那麼那些愛好遊賞的達官富豪，一定爭著去買，即使每天加價千金也還不能買到。如今被拋棄在這永州，連來往路過的農夫、漁夫都看不起它。價錢只不過四百文錢，卻一連好幾年賣不出去。惟獨我和李深源、元克己很高興得到它，這難道真有所謂的際遇運氣嗎？

我把這篇記寫在石頭上，用來慶賀這座小山丘碰上了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