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解會有咁多人研究紅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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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近百年來的學術界,很少有一門學問像《紅樓夢》研究這樣,既吸引大批學有專攻的專家學人,又為一般的讀者和愛好者所傾倒;而且歷久不衰,學術發展過程,大故迭起,雨雨風風,《紅樓夢》裡彷彿裝有整個的中國,每個有文化的中國人都可以從中找到自己。因林黛玉焚稿斷情而瘋癲,埋怨母親“奈何燒殺我寶玉”,固是輾轉流傳下來的文壇佚話,未必盡真;現下深研紅學而達到物我兩忘的境界,或者突然宣佈自己於紅學有重大發現的“紅迷”,卻代不乏人。甲骨學和敦煌學,在世界上有東方顯學之目,如果說紅學已成為當代顯學,自是無可否認的事實。
1980年春天,美國偉玆康辛大學召開國際《紅樓夢》研討,中國、美國、日本、加拿大、英國、新加坡及我國台灣省和香港地區的紅學家,共八十多人與會,提交論文五十多篇。 1986年6月,第二次國際《紅樓夢》研討會在哈爾濱舉行,由哈爾濱師范大學和美國偉玆康辛大學共同發起,到會的各國學人超過百人,宣讀論文九十多篇;同時舉辦《紅樓夢》藝術節和中國文學講習班,內容豐富多彩,盛況超過前次。國內全國規模的《紅樓夢》學術討論會,第一次於1980年在哈爾濱召開,一百三十多人與會,提交論文七十多篇,並成立了紅學的大型學術團契──中國紅樓夢學會。自那以後,1981年在山東濟南、 1982年在上海、1983年在南京、1985年在貴陽,接連舉行四屆年會。每次代表人數均在一百五十人以上,論文一次比一次增多,貴陽會議提交論文數達九十多篇。中國藝術研究院設有專門的紅學研究機構《紅樓夢》研究所,聚集了一批專業研究人員。發表《紅樓夢》研究論文的專刊也有兩個︰一個是《紅樓夢學刊》,邀集三十二位知名紅學家組成編委會,每年出版四期,自1979年創刊以來,已出版三十四期;另一個是《紅樓夢研究集刊》,由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主辦,已出版十三輯。這兩種刊物每年發表的《紅樓夢》研究文章在二百萬字以上,吸引了大批《紅樓夢》研究者,擁有各自的讀者群。中國紅樓夢學會成立以後,遼寧、江蘇、上海、貴州、黑龍江等不少省市相繼成立分會,有的分會印行交流刊物,也常常有好文章和有價值的資料披露出來。
說到這裡,我們還須提到,早在上述紅學專刊問世之前,由潘重規先生指導的香港中文大學《紅樓夢》研究小組,已編輯出版了《紅樓夢研究專刊》,1967年創辦,至1973年,共出版十輯,趙岡、周策縱、柳存仁、方豪、陳慶潔、李治華等許多紅學專家為之撰稿,與內地的紅學熱成互相輝映之勢。台灣雖沒有研究《紅樓夢》的專門刊物,散見於報刊雜誌的各類論文和出版的專書,數量相當可觀。紅學早已超越了海峽的波瀾,因為《紅樓夢》是中華民族的共同財富,人為的域區阻止不住文化的傳遞。清嘉慶年間京都竹枝詞說︰“開談不說《紅樓夢》,讀盡詩書是枉然。”今天則有“紅水泛濫”之謔。后者雖略含譏諷,卻也反映了紅學的圈子逐漸擴大並進而普及於社會的實情。 1987年夏天,中央電視台播出了長達三十二集的《紅樓夢》電視連續劇,影響所及,紅學一時文熱了起來,街頭巷尾聚談不已,紅學書籍處處罄銷。即使曹雪芹在世,他也會對二十世紀中國的紅學熱感到驚異罷。何況《紅樓夢》作者並不認為自己會有好的命運,書裡面隨時流露出一種前途無望而又無可如何的消極情緒。第一回寫英蓮出場,癩頭和尚和跛足道人對甄士隱說︰“你把這有命無運;累及爹娘之物抱在懷裡作甚?”脂硯齋在這句話上面加了一條眉批︰“八個字屈死多少英雄?屈死多少忠臣孝子?屈死多少仁人志士?屈死多少詞客騷人?今又被作者將此一把眼淚洒與閨閣之中,見得裙衩尚遭逢此數,況天下之男子乎?”脂硯齋對曹雪芹的心境是洞察入微的,他知道《紅樓夢》的寫作有所寄托。這裡直接寫的是英蓮,實際上包括作者的經歷在內。所以曹雪芹地下有知,斷不會想到他的作品在二百年后的今天會享此殊榮,以至於還有什麼紅學“造劫歷世”,鬧鬧嚷嚷,不可終日。
曹雪芹原希望他寫的《紅樓夢》的故事,不必為世人稱奇道妙,也不一定要世人喜閱檢讀,“只愿他們當那醉淫飽臥之時,或避世去愁之際,把此一玩”,省些壽命筋力就是了”。誰知“把玩”的結果,竟冒出一個紅學來。如果說開始的時候,紅學這個詞帶有一定的玩笑性質,現下已大不相同。據說清末有一個叫朱昌鼎的文士,篤嗜。《紅樓夢》,而當時的風氣是講經學,人家問他“治何經”,他說︰“吾之經學,系少三曲者。”問的人不理解,他解釋道︰ “吾所專攻者,蓋紅學也。”這是均耀在《慈竹居零墨》中的記載。李放在《八旗畫錄》中也說︰“光緒初,京朝士大夫尤喜讀之,自相矜為紅學雲。”可見紅學一詞,開始是有一定的戲謔和玩笑意味的。徐兆瑋作的《遊戲報館雜詠》詩︰“說部荒唐遣睡魔,黃車掌錄恣搜羅;不談新學談紅學,誰是蝸廬考索多”,則又為紅學的出現提供了背景材料。他在詩的小注中說︰“都人士喜談《石頭記》,謂之紅學。新政風行,談紅學人改談經濟,康、梁事敗︰談經濟者又改談紅學。戊戌報章述之,以為笑噱。”當然這是舊話,可以押下不表。且說隨著《紅樓夢》的廣泛流傳,《紅樓夢》研究的日益發展,紅學已經名逐實遂,現下可以說完全獲得了作為一門專項學科的真實內容。
對一部作品的研究成為一門專學,世界上並不多見。如果一定找例證的話,只有英國的大戲劇家莎士比亞可與之相匹比。英國有莎氏學,有專門的研究機構,也有莎士比亞研究專刊每年要開規模很大的莎學討論會。和《紅樓夢》研究一樣,莎士比亞研究現下也是公案迭出,漫無頭緒,甚至著作權問題也沒有完全解決,至今有人懷疑世界上是否真有莎士比亞其人,如同曹雪芹的著作權不斷遇到詰難一樣。而且無獨有偶,莎士比亞筆下的劇中人物也有四百多個,與《紅樓夢》裡的人物相彷彿,只不過莎翁筆下的人物分散在三十七個劇本中,《紅樓夢》二部作品裡就有四百多個。莎士比亞研究是世界性的學問,《紅樓夢》研究也在變成世界性的學問。對這種狀況,有人感到不可理解,認為是一種不公正的發展,提出《紅樓夢》研究可以成為專學,研究其他作家的作品為什麼就不能?比如說,為什麼不可以有“水滸學”、“三國學”、“西游學”、“金瓶梅學”或“聊齋學”?其實,不是可不可以的問題,是能不能名實相副的問題。“水滸學”、“三國學”人們已在叫了,但能否叫得開,最終能不能獲得一門學科應有的內容;叫開了,在學科建沒上有無科學依據,仍是未知數。應承認,以一書名學,絕非尋常之事。中國從前有“選學”的說法,那是由於昭明太子蕭統的《文選》對后世影響太大了,唐以後經常把《文選》與儒家經典並列,文士手中必備此書,恰同於《紅樓夢》的“家置一編”。誠如錢鍾書先生所說︰
參考資料 國學論壇 . 紅樓夢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