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問 韓非子 及李斯 既語譯

問者曰：『主用申子之術、而官行商君之法，可乎？』對曰：『申子未盡於法也。申子言「治不踰官，雖知弗言」。治不踰官，謂之守職也可；知而弗言，是不謂過也。人主以一國目視，故視莫明焉；以一國耳聽，故聽莫聰焉。今知而弗言，則人主尚安假借矣？商君之法曰：「斬一首者爵一級，欲為官者為五十石之官；斬二首者爵二級，欲為官者為百石之官。」官爵之遷與斬首之功相稱也。今有法曰：斬首者令為醫匠，則屋不成而病不已。夫匠者，手巧也；而醫者，齊藥也；而以斬首之功為之，則不當其能。今治官者，智能也；今斬首者，勇力之所加也。以勇力之所加、而治智能之官，是以斬首之功為醫匠也。故曰：二子之於法術，皆未盡善也。』

語譯：
問的人說：「君主用申不害的術，官吏遵行商鞅的法，可以嗎？」我回答說：「申不害的術還不夠好，商鞅法還不夠好。申不害說：『做事情（管理）不可喻越職權，職權外的事情，即使知道，也不要發言。』做事情（管理）不可踰越職權，說是盡忠職守還可以；（職權外的事情）知道而不發言，那就錯了。君主是用全國人的眼睛去看事情，所以看得再明白不過了；君主是用全國人的耳朵去聽事情，所以聽得再清楚不過了。現在（官吏）知道事情卻不說出來，那麼君主還能憑藉什麼來看來聽呢？商鞅的法令說：『斬殺敵人一個首級，進爵一級，想要做官的人，就做五十石俸祿的官吏；斬殺敵人二個首級，進爵二級，想要做官的人，就做百石俸祿的官吏。』官爵的升遷和斬首的戰功相當。如果現在有法令說：『斬首殺敵的，給他做醫師、工匠。』那麼房子就蓋不成，病也醫不好了。工匠，是憑著手有巧藝；醫生，是要會調配藥方，現在以斬首戰功去做，才能就無法相稱了。現在當官管理事情，是要智慧才幹的啊！現在斬首殺敵，是要勇氣力量的。如果讓要靠勇氣力量去拚命的人，擔任著需要智慧才幹的官吏，就如同讓有斬首殺敵之功的人去當醫生、工匠一樣。所以說：申不害、商鞅這兩個人在法術方面都不夠好啊！」


【諫逐客書】寫於公元前237年（秦王政十年）。當時因韓國使者在秦建設水利的”陰謀”被悉穿，以致秦王政驅逐所有在秦的客卿。李斯在被逐途中，上書秦王顧全大局—從歷史、形勢、理論等各方面去陳述驅逐客卿的害處，力勸秦王收回成命。

語譯：
臣聽說官員們建議驅逐客卿，臣私底下認為這是錯誤的啊！

從前秦穆公尋找賢人，他在西戎那兒得到了由余，從東宛那邊贖回了百里奚，從宋國那裡迎來蹇叔，在晉國那兒招來丕豹、公孫支。這五個人，都不是出自秦國的人，而秦穆公都重用他們，兼併了二十多國，於是稱霸西戎。秦孝公採用了商鞅的新法，改變秦國的風俗習慣，百姓因此殷實興盛，國家也因此富強，百姓們都樂於為國效力，諸侯們都紛紛來親近、來歸服，俘虜了楚魏的軍隊，佔領了千里的土地，（以致於）秦國到現在都仍是安定強大的國家。秦惠王採用了張儀的計策，攻下三川的土地，往西併吞巴蜀，往北收服上郡，往南攻取漢中，兼併眾多的蠻族，控制鄢郢，往東佔據成皋險要的地方，割取肥沃的土地，於是離散了六國合縱的聯盟，讓各個諸侯往西來事奉秦國，功績一直延續到現在。秦昭王得了范睢當宰相，廢掉穰侯，驅逐了華陽君，壯大王室的權力，杜絕私人的勢力，如蠶食葉般地逐漸侵吞諸侯，使秦國成就了帝業。以上這四位君主，都因為任用客卿而有顯著的功績啊！從這裡觀察，客卿有什麼對不起秦國的呢？假如從前這四位君王拒絕客卿而不接納，疏遠賢人而不重用的話，這就會使得秦國沒有富利的事實，也沒有強大的威名啊！

現在陛下您得到昆山的寶玉，擁有隋侯寶珠和和氏璧玉，掛著明月珠，佩著太阿劍，乘騎纖離良馬，豎著翠羽的鳳旗，設置著靈鼉的大鼓。這些寶物，秦國並沒出產其中任何一樣，可是陛下您卻喜歡它們，為什麼呢？一定要秦國出產的東西然後才可以用的話，那麼夜間發光的璧玉就不該擺飾在朝廷上面了；犀牛角、象牙的器具，就不該成為賞玩的寶物了；鄭、衛這些外國美女，就不該納入後宮了；駿馬、駃騠這些外地良馬，就不該充塞宮外的馬房了；江南的金錫不該使用，西蜀的丹青不該拿來彩繪。所有用來裝飾後宮、充作姬妾、娛樂心意、取悅耳目的事物，如果都一定要秦國出產然後才可以的話，那麼鑲著宛珠的髮簪，嵌著珠璣的耳環，東阿白絹裁成的衣服，織錦刺繡的飾物，統統不該進呈到陛下您的眼前了；而那些時髦高雅、容貌嬌艷、體態美好的趙女們，統統都不該立在陛下您的身邊了。擊擊瓦甕、敲敲瓦盆，彈著箏、拍著腿，嗚嗚地唱著歌來愉悅耳朵的，這是秦國真正的音樂啊！鄭衛、桑間的歌謠，虞舜的《韶樂》、周武王的《象舞》，這些都是異國的音樂啊！現在我們都捨棄了擊瓦甕、敲瓦盆而改聽鄭衛、桑間的歌謠，不再彈箏拍腿而改採《韶樂》、《象舞》了，像這麼做是為了什麼呢？（這是因為）快樂當前，適合欣賞罷了！（既然所有事物都是這樣，為何）現在我們用人就不是這個樣子了，不問好壞，不論是非，只要不是秦國人就趕走掉，只要是客卿就統統驅逐掉。這麼說來，陛下所看重的竟是美色、音樂、珍珠、寶玉了，而所看輕的竟是人材啊！這並不是統御天下、控制諸侯的方法哪！

臣聽說土地廣大的話、米糧自然眾多，國家闊大的話、百姓自然眾多，軍隊強盛的話、那士兵自然就會勇敢。所以泰山是不排斥任何土壤的，所以才能夠成就它的高大；河海是不挑揀任何細流的，所以才能夠成就它的深廣；君王是不排斥任何百姓的，所以才能夠顯揚他的德行。因此，地是不分東西南北的，百姓是不分本國外國的，（春夏秋冬）四季都充實美好，鬼神自然降下福澤，這是五帝三王之所以天下無敵的原因。現在（我們秦國）卻要拋棄百姓而去幫助敵國，斥逐賓客去成就別國諸侯的事業，使得天下的賢人都退避而不敢往西了，退縮裹足而不敢進入秦國來，這正是所謂的借兵器給寇敵、送糧食給盜賊哪！

東西不是秦國出產的，值得珍寶的還有很多很多；賢人不出自秦國，而願意效忠的也還有很多很多。現在（我們秦國卻）驅逐客卿去幫助敵國，傷害百姓去讓仇人得利，對內虛耗自己的國力，而對外結怨諸侯，想奢求國家沒有危險，這是做不到的事情啊！